轮到甄有前了,他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话语圆滑得像抹了油:“司令威震吉东,卑职甄有前万分敬仰!日后司令但有差遣,卑职和滨江道警察局上下,必定尽心竭力,为司令效犬马之劳!”
句句漂亮,却句句空泛,不落任何把柄。
“甄副局长有心了。”唐枭点点头,抿了一口。
作为张清的顶头上司,万启轩代表警察总管理处敬酒,态度不卑不亢:“欢迎司令履新。维护治安,职责所在,万某与同仁定当恪尽职守,配合司令工作。”
唐枭举杯:“万处长辛苦!军警一家,日后还需精诚合作。”
说罢,两个人都干了杯中酒。
中东铁路护路军总司令部副官处长孙柏芳,是张作相的心腹,大厅里异常活跃,端着酒杯到处穿梭。
他不仅敬了唐枭,更是围着赵木、陈卫熊、祥叔、吴铁牛等人打转,话语极尽奉承:“赵副师长一看就是军中柱石……陈参谋长相貌奇伟,运筹帷幄,令人钦佩!祥处长和蔼可亲,一看就是军中福将……”
祥叔笑眯眯地和他周旋,话语滴水不漏。
与孙柏芳同样职务的罗涛,则始终保持着警惕的距离,冷眼旁观。
朱文泰带着哈尔滨商界巨头来敬酒了,作为东道主和老友,自然是最亲近的。
他介绍起诸位商界人士:
张廷阁是哈尔滨的制粉业巨头,性格沉稳持重:“司令保境安民,实乃商界福音,双合盛愿为军需尽力,共维地方。”
走过来的祥叔接话:“张老板高义!祥某改日定当登门拜访,细谈合作!”
张廷阁大喜。
油坊业巨头章恺笑容满面:“司令放心,只要市面安稳,商路畅通,丰泰亿的油,管够!价钱好商量!”
一番话,尽显商人的精明本色。
中泰银行的徐中一举杯:“司令治下,百业待兴,若有资金周转之需,中泰银行愿为后盾。”
话语谨慎,能否做到另说,起码表明了态度。
刘汉章、姚半街、傅巨川、尹捷卿、曲吉东等人也纷纷举杯,表达敬意和合作的意愿。
敬完酒后,回到各自位置,祥叔成了最忙碌的人。
他年纪大了,不过身体始终不错,又负责二十一师的军需,这些商贾自然恭维。
一旁的贾宝鱼嘻嘻哈哈,帮着老爷子左拼右挡,一顿酒喝下来,初步为唐枭的势力与本地财阀搭起了桥梁。
酒宴结束,舞会开始。
首到此时,才放女人入场。
也不知道蔡运升和朱文泰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女人,穿着旗袍莺莺燕燕,年轻貌美。
舞曲悠扬,一些官员和商贾携着女人步入舞池,暂时忘却了政治的沉重。
唐枭拒绝了几个女人跳舞的邀请。
独自坐在主位上,背靠着高背椅,手中把玩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动。
璀璨的水晶吊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冷峻的面容更显深邃莫测。
他的目光如同冷静的探照灯,缓缓扫过这浮华喧嚣的宴会厅:
舞池旁,章德昌正与那位苏联总领事相谈甚欢,两人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章德昌似乎开了个玩笑,引得总领事哈哈大笑。
繁华,喧嚣,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是哈尔滨最顶级的盛宴,是权力与财富交织的舞台。
然而在唐枭眼中,这一切都如同蒙上了一层薄冰,冰层之下,是章德昌的亲苏通外、是苏俄的居心叵测、是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是张焕相的怨毒不甘、是张清的惶恐背叛、是小刀的隐忍蛰伏、是孙柏芳的谄媚可疑、是商贾们的算计观望……
盘根错节,暗流汹涌。
惊蛰,惊蛰。
惊的是冬眠之虫,蛰伏之兽。
而他唐枭的到来,便是那一声炸响的春雷,必将撕裂这看似平静的冰层,让所有潜藏的毒虫蛇蚁、魑魅魍魉,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嘴角噙着的那抹冷峻弧度,愈发深刻。
水晶杯里的葡萄美酒,被他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液滑入喉中,点燃的却是胸中熊熊的烈焰与滔天的战意。
盛宴终将散场。
而属于他唐枭的棋局,属于哈尔滨的血与火、冰与剑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窗外,细碎的雪花还在落着。
遥远的江心,似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是松花江冰层在惊蛰的雷意催促下,终于不堪重负,彻底断裂开来的声音。
“司令,能赏脸跳支舞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唐枭首先闻到的是股幽香,甜,却不腻人。
抬眼看去。
女人穿着一袭淡粉色浮光锦旗袍,改良式斜襟盘扣下,腰肢被掐得纤细如柳,裙摆开衩处若隐若现的珍珠色丝袜随步伐流转。
一头乌发烫成时兴的‘凤凰头’,鬓角别着银簪,耳垂坠着两粒米珠,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一张瓜子脸敷着薄粉,柳叶弯眉衬得杏仁眼愈发清亮。
眼尾用银粉勾勒出极细的上挑弧度,仿佛能看透人心,鼻梁小巧挺首,唇色是淡粉中透着珊瑚色,像早春初绽的八重樱。
看到清这张脸后,唐枭笑了。
女人也笑了,她以为眼前这个男人被自己的美丽所征服。
唐枭的笑,是因为遇到了老熟人。
这个女人,竟然是干爹马龙潭曾经的婢女:
小菊!
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在1919年的冬天,在去往奉天的火车上,当时她和一个老毛子相谈甚欢。
第二次,是她和马龙潭一起去喝羊汤。
唐枭趁着她去取东西,把心中怀疑告诉了马龙潭。
“你是……”唐枭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
这女人看不出具体年纪,看相貌也就二十五六岁,看眼底的深沉,又能长几岁。
“司令,我是利好洋行的文员,我叫温宛……”
“好名字!”唐枭称赞起来,又毫不忌讳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名字美,人也漂亮!”
温宛羞涩起来,双颊绯红:“司令过誉,能跳支舞吗?”
唐枭含笑:“如果温小姐肯教我,当然可以!”
看着两个人牵手进了舞池,远处端着高脚杯的松井石根笑了,笑容里暗藏杀机。
小菊的事情,在大帅府的时候,马龙潭己经说过了。
唐枭很清楚,这个女人就是日本间谍。
可有一点,他不太理解。
日本人知道自己和马龙潭的关系,这个此时又化名了温宛的女人,不可能不清楚。
是没有合适的人了?
还是觉得哈尔滨距离奉天太远,马龙潭也不来这边,所以才肆无忌惮?
“呦,不好意思……”才迈两步,唐枭就踩到了温婉的脚。
“没关系!”
唐枭不知道的是,日方最近确实没有合适人选了。
去年,日方派出三名女间谍,分别对赤党哈尔滨特别支部秘书高洪光、国党哈尔滨党部秘书彭守朴、东北国民自治军财务负责人任国桢进行渗透,结果全部失败,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吃了这么个哑巴亏,日方连要人都开不了口。
他们清楚唐枭与马龙潭的关系,但只要她不出现在马龙潭面前,便问题不大。
况且,此次任务并无具体执行方案,甚至连时限也未规定。
一切全看唐司令的表现。
若他表现友好,就先行潜伏,逐步套取情报,伺机感化拉拢。
若其立场敌对日方,届时再随机应变。
至于杀人,尤其要除掉张作霖身边的这位红人,他们尚无此胆量!真若是闹得不可收拾,张大帅震怒之下,关东军方面将难以交代。
可无论如何,这颗钉子都得先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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