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记得那个雪天他送来的冻疮膏,铝皮管身上还粘着便利店的价格标签。
当他在画室后门抓起我红肿的手涂抹时,融化的药膏顺着指缝滴在雪地上,像一串歪扭的琥珀项链。
"疼吗?"他对着我生满冻疮的指尖呵气,白色雾团在睫毛上凝成冰晶。
我摇摇头,却在他低头瞬间把掌心贴在他颈侧——那里有血管在薄皮肤下跳动,比母亲梳妆台上的机械钟表更鲜活。
我们开始用颜料在对方校服上作画。他总在我袖口画樱桃,果汁般的朱红渗进毛线缝隙。
作为回礼,我在他后背画了只打盹的猫,笔尖隔着棉质衬衫搔过脊梁时,能感觉到他蝴蝶骨在轻微震颤。
初吻发生在三月倒春寒的傍晚。
我把他推进空教室,松节油罐在画架上晃出清脆声响。他后腰抵着暖气片,金属散热孔在他手背烙下细密的红痕。我数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突然想起昨夜父亲掐住我脖子时,天花板上摇晃的灯泡也是这样细碎的光斑。
"闭眼。"我命令道,声音却带着颤音。
当他温顺地合上眼帘,我嗅到他校服领口飘来的樟脑丸味道——这让我想起阁楼里母亲留下的羊绒大衣。那个瞬间我忽然明白,自己渴望的或许不是爱情,而是某种类似家庭剧里热汤饭的温暖具象。
他的嘴唇比想象中干燥,起皮的地方擦过我的嘴角。我的手从他腋下穿过,在背后揪住自己的辫子。
这个姿势让我想起七岁那年抱着泰迪熊入睡的夜晚,不同的是此刻有真实的温度在胸腔里流动。
"你抖得好厉害。"他把我刘海别到耳后,指腹擦过耳垂时带起电流。
我想告诉他这是因为昨夜父亲又砸碎了餐桌,想让他看看锁骨处新添的淤青,但最后只是咬住他第二颗纽扣说:"再亲我一下。"
我们像两株趋光植物般在昏暗里摸索。
他学着电影里的动作撩起我毛衣下摆,冰凉指尖触到腰际时,我发出幼猫般的呜咽。
不是出于情动,而是突然被陌生的温暖烫伤——上次有人触碰这里还是母亲离家前为我系腰带。
"别怕。"他把我的手按在他左胸,心跳声从运动服布料后传来。
我数着那些慌乱的鼓点,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活着"的证明。
当他的吻落在脖颈时,我对着斑驳的石膏板墙无声流泪,墙那边传来其他画室学生的笑闹。
后来我们常在午休时躲进这间储藏室。
他总带着便利店买的关东煮,萝卜块在汤里浮沉,像我们始终找不到归处的青春。
有次他咬开鱼丸递到我嘴边,汤汁顺着下巴流进衣领,我忽然凑近舔掉那滴琥珀色的液体。他吓掉了竹签,我却笑出眼泪——多荒谬啊,我们明明连拥抱都要数着心跳计时,却假装熟稔地扮演着游戏。
梅雨季来临时,我的秘密基地从储藏室换成了他家阁楼。
说是家,不如说是拆迁区的临时安置房。
薄木板拼成的墙壁透进邻居的争吵声,他母亲的精神类药物散在生锈的铁皮盒里。我们躺在印着草莓图案的床单上,他教我辨认天花板的霉斑:"这是大象,那是穿着婚纱的骷髅。"
当他的手第一次探进内衣扣时,我盯着那朵霉斑婚纱,想起母亲离开时拖着的红色行李箱。
身体比思维更早做出反应,我抓着他的手按在胸口,让心跳声淹没楼下传来的破碎声。
他误以为是某种许可,颤抖的指尖解开搭扣的瞬间,我对着霉斑说了人生第一句"我爱你"。
暴雨夜的父亲比往常更暴戾。
当他抄起电风扇砸来时,我下意识护住怀中的拍立得——照片里我们正在画彼此手上的爱心。
逃出家门的瞬间,我穿着拖鞋首奔他的阁楼。雨水浸透纱布,膝盖的旧伤又渗出血丝,却在看见他窗台夜灯的瞬间笑出声。
"怎么不接电话..."他开门的埋怨戛然而止。
我扑进他怀里,湿发在胸口晕出深色水痕。当发现我在发烧时,他翻出母亲遗留的退烧药,却被我按住了手腕。
"抱紧我就好。"我把脸埋在他颈窝,数着他脉搏计算时间。窗外雷声轰鸣,我们像两具瓷偶般紧紧嵌合。他的手悬在腰际不敢下移,这个发现让我既欣慰又心酸——原来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相爱。
那晚我们在霉味弥漫的阁楼里接吻,首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他睡着后,我偷偷用马克笔在他手腕画了只歪扭的樱花。晨光中他腕间的蓝色花瓣微微发亮,像我们始终不敢说出口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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