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哥给“九转苦尽豆”称重时，眼角余光瞥见吧台最里层的架子——那把红棕色的虹吸壶正静静立在那儿，玻璃罩子映着窗外的祥云，却透着股子格格不入的凡间气。
“杰老板，你那破玻璃壶又拿出来了？”孙悟空叼着蟠桃跳上吧台，尾巴扫过鎏金奶缸，叮当作响，“你看你这店，咖啡机是老君用炼丹炉改的，冲壶镶着南天门的玉边，就这玩意儿，玻璃薄得像蝉翼，上次哮天犬尾巴一甩差点撞碎，留着干啥？”
杰哥没理他，伸手把虹吸壶捧下来。壶身是红棕色的胶木底座，玻璃上还留着道浅浅的划痕，是当年在凡间老店被客人碰的。他用软布擦了擦玻璃罩：“这叫虹吸壶，我从凡间带来的，唯一没动过仙气的家伙。”
“虹吸？听着倒像个法器。”太白金星凑过来，想用玉拂尘探探，被杰哥拦住了。
“别碰，它认生。”杰哥笑着往壶里装水，“当年在凡间，这玩意儿得用酒精灯烧，讲究个‘火温三分，萃取七分’，急了慢了都出不来味儿。到了天界，别的器具都改了——辣妈咖啡机加了‘离火芯’，手冲壶嵌了‘流云纹’，就它，我还让老君给它配了个凡间样式的酒精灯，烧的是梧桐木的炭，跟在凡间时一个样。”
这话勾来了好奇的神仙。雷公把雷锤往墙角一靠：“不就是煮个豆子吗？哪来那么多讲究？我瞅着还没我那雷锤煮茶快！”
“你懂啥？”杰哥点上酒精灯，火苗“噌”地窜起来，蓝幽幽的，映得玻璃壶里的水慢慢泛了泡，“这壶煮咖啡，得盯着那层‘虹吸管’——水上去时要像云团翻涌，下来时要像细雨落地，差一点，味儿就偏了。”
（这把虹吸壶的来历，参照作者上一部小说《14平米里的续杯》，那个送壶的老头叫老张）
“等啥？”孙悟空抢过蟠桃核扔进垃圾桶，溅起的碎屑差点掉进壶里，“俺老孙做事向来干脆，要喝就首接嚼豆子，哪用等这半天？”
杰哥没答话，眼睛盯着玻璃管——水正顺着虹吸管慢慢往上爬，带着细小的气泡，像老张头当年总说的“钱塘江的潮，看着慢，劲儿都在底下”。他把磨好的“凡间炭烧豆”撒进去，粉粒在热水里打着旋，瞬间腾起股焦香，不是天界豆子的清冽，是带着烟火气的醇厚。
“这味儿……”嫦娥抱着玉兔凑过来，鼻尖动了动，“像我刚到广寒宫时，吴刚用桂树枝烧火煮的粥，有点糊，却暖得很。”
“可不是嘛。”杰哥把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褐色的液体里浮着层细密的泡沫，“老张头总说，这壶煮的不是咖啡，是日子——年轻时急吼吼的，总嫌虹吸管慢，老了才品出来，慢下来的才是真滋味。”
正说着，东华帝君带着阿桃进来了。阿桃刚学完“仙凡器物学”，看见虹吸壶眼睛亮了：“姑父！这是凡间的‘虹吸式煮壶’！先生说，靠的是热气和压力，不用仙力就能让水上下走，可神奇了！”
东华帝君皱眉看着那盏酒精灯：“可它太娇贵了。上次玉帝想给它加个‘恒火咒’，刚念到一半，玻璃管就裂了道缝，还是杰老板用凡间的胶水补的。”
“补得好！”孙悟空突然蹦下来，抢过杯子一饮而尽，咂咂嘴，“比你那加了流霞糖的甜！这苦里有股子劲儿，像俺当年被压在五行山下，有个小和尚天天来送水，说‘慢着点喝，日子长着呢’。”
雷公也凑过去尝了尝，难得没炸毛：“是比我那‘暴躁咖啡’温柔。这壶……看着弱不禁风，煮出来的东西倒挺扎实。”
杰哥笑着给酒精灯添了点炭：“它啊，是怕忘了。忘了凡间的酒精灯要扇风才旺，忘了虹吸管堵了要用细铁丝通，忘了老张头总说的‘急啥？等水爬上来，啥坎儿都过了’。”
正说着，虹吸壶突然“咔嗒”响了一声——虹吸管里的咖啡正慢慢往下落，均匀得像沙漏里的沙。众仙都看呆了，连咋咋呼呼的孙悟空都安静下来。
“你看，”杰哥指着那缓缓下落的咖啡，“天界的法器能让水瞬间上下，可它偏要慢慢来，像在说‘急啥？日子不就是这么一泡一煮，一等一等过来的’。”
太白金星摸着胡子笑了：“原来你留着它，不是念旧，是想让这帮神仙瞧瞧，凡间的‘慢’，比天界的‘快’更有滋味。”
杰哥没答话，把刚煮好的咖啡递给每位神仙。杯子里的咖啡冒着热气，混着凡间的炭香和天界的云气，喝在嘴里，苦里带甜，像极了老张头说的那句“日子嘛，熬一熬，就有回甘了”。
窗外的祥云飘过，带着咖啡香慢悠悠地走，像是也在学那虹吸壶的性子——慢下来，才品得出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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