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走向厨房，打开橱柜检查管道。
一切看起来都很新很完美，但职业敏感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水电费怎么算？”
“民水民电，但需要预存一万元作为押金。”
林妍快速回答，“江先生是慕市长的朋友，我们可以给您特别优惠，首付只要五十万。”
“林经理，”江枫首起身，声音平静，“这栋楼是什么时候竣工的？”
“去年十月。”
林妍回答得很快，“所有验收都是一次通过的。”
江枫的手指在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妍的回答太过流畅，像是背诵过无数次的台词。
“去年十月竣工，一次验收通过？”
江枫重复着她的话，目光扫过厨房角落几乎崭新的管道接口，“省城投的项目通常工期都很紧张啊。”
林妍的笑容微微僵硬，但很快调整回来：
“是的，我们团队效率很高。江先生对建筑很了解？”
“略懂一二。”
江枫不动声色地走向阳台，透过落地窗俯瞰城市景观。
林妍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表情明显紧张了一瞬：
“抱歉，我需要接个重要电话。”
江枫点点头，趁她转身走向玄关时，迅速检查了客厅电视柜的抽屉。
整间房子虽然装修豪华，却处处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崭新”，仿佛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匆忙完成的。
“…是的，他正在看房。”
林妍压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对，就是慕市长介绍的那位…”
江枫假装没听见，走向主卧卫生间。
“江先生对主卧还满意吗？”
林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江枫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反应速度。
“采光不错。”
他平静地回答，“林经理，这里住的有没有市里的领导？”
林妍的瞳孔微微收缩：
“有的，但我们不能透露具体住户信息，这是为了保护隐私。”
“理解。”
江枫点头，目光扫过床头柜上一本崭新的装饰书——《城市建筑规范》，“这书是样板间标配？”
“啊，这个…”
林妍快步走过来，“可能是清洁工遗漏的，我马上收走。”
江枫抢先一步弯腰捡起——是一张被撕掉一半的收据，上面模糊可见“城投”“慕”等字样。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片还给林妍：
“你们的服务很周到，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林妍的笑容己经有些勉强：
“江先生过奖了。要不要去看看次卧？”
次卧被布置成书房的样子，书桌上放着一台展示用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智能家居的中控演示机。”
林妍解释道，“可以控制全屋的灯光、空调和安防系统。”
“江先生？”
林妍的声音突然靠近，“您对智能安防系统感兴趣吗？我们可以提供定制服务。”
江枫的手指在智能家居控制面板上停顿了一瞬，屏幕反射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这个公寓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一个真实的居住空间，倒像是精心布置的舞台布景。
“林经理，我想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江枫首起身，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淡。
林妍的笑容僵在脸上：
“江先生是对哪个部分不满意吗？我们可以根据需求调整…”
“不是房子的问题。”江枫走向玄关，余光扫过墙角几乎崭新的消防喷淋头，“是我突然想起来，这个地段离陆雯上班的地方还是有点远。”
林妍快步跟上：
“我们可以安排专车接送服务，或者…”
“不必了。”江枫按下电梯按钮，
走出售楼处， 江枫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车窗外的梧桐树影斑驳地掠过他的侧脸。
林妍最后那个僵硬的笑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
他掏出手机，拇指在通讯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看完了？”
慕晚晴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背景音里是文件翻动的沙沙声。
“嗯。”
江枫斟酌着词句，“楼盘条件很好，但可能不太适合陆雯。”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
“哦？”
慕晚晴的语调微微上扬，“安保系统不是正好符合你的要求吗？”
江枫注视着后视镜中逐渐远去的灰蓝色建筑，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太招摇了。”
他谨慎地选择着词汇，“而且销售说住户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慕市长，您是从哪知道这个楼盘的？”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搁在桌面上的轻响。
“去年省住建厅的刘志明推荐的，说以后会升值，还承诺给我内部折扣。”
慕晚晴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模糊感，“当时太忙，就把这事忘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枫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刘志明——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他的神经末梢。
“没什么。”
江枫的声音平稳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就是觉得销售的态度有点奇怪，好像特别在意您的名头。”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连翻文件的声响都消失了。
“江枫。”
慕晚晴的声音突然压低，“你发现了什么？”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江枫的脸上，他却感到一丝寒意。
后视镜里，那栋灰蓝色的建筑己经缩成一个模糊的小点。
“样板间太新了，新得不正常。”
江枫缓缓道来，“厨房管道的接口几乎没有使用痕迹，但楼盘去年十月就竣工了。
还有，我在床头柜发现半张收据，上面有‘城投’和您的姓氏。”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吸气声。
“继续。”
慕晚晴的声音冷了下来。
“销售说住户都是政府官员家属，还特意强调能给我‘特别优惠’。”
江枫的拇指无意识地着方向盘上的纹路，“慕市长，如果今天我以您的名义买了这套房…”
“明天纪委就会收到匿名举报。”
慕晚晴干脆地接上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的紧绷。
“好险。刘志明这老狐狸…”
江枫没有接话。车内的空调呼呼作响，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寒意。
他想起林妍接电话时紧张的表情，想起那本刻意摆放的《城市建筑规范》，想起销售提到“慕市长的朋友”时眼中闪过的算计。
“江枫。”
慕晚晴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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