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都坐了两个时辰了，喝口茶吧。” 贴身宫女碧月端着一盏温热的雨前龙井，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声音里满是担忧。她是自小跟着李灵的宫女，看着公主从垂髫女童长成亭亭玉立的才女，从未见过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李灵没有接茶，只是摇摇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碧月，你说父皇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转过头，眼眶红肿如桃，“前日他还夸我新填的《鹧鸪天》意境悠远，说要把御花园的暖阁给我当书房，怎么转身就把我推出去了？”
碧月放下茶盏，蹲在榻前握住公主冰凉的手：“公主，陛下心里也是疼您的，只是…… 只是这皇家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 她看着公主苍白的脸，心疼得首掉泪，“您是汴京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去年上元节您在城楼上弹的《广陵散》，多少公子哥听得如痴如醉，怎么偏偏要去那苦寒的大魏……”
“才女又如何？” 李灵自嘲地笑了笑，泪水又涌了上来，“在江山社稷面前，不过是枚可以随意摆放的棋子。” 她想起琼林宴上崔绩为她作的诗，想起御苑里他塞给自己的那把寒梅折扇，扇面上 “凌寒独自开” 的字迹力透纸背，那时她还笑着说 “崔状元的字比诗更有风骨”，如今想来，那风骨终究抵不过皇权的重压。
碧月咬了咬唇，忽然抬头道：“公主，要不…… 要不您绝食吧？”
“绝食？” 李灵愣了愣。
“是啊！” 碧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您是陛下和娘娘的心头肉，若是您不肯吃饭，伤了身子，陛下定然会心疼的。说不定看您这般坚持，就会收回成命了！” 她虽是宫女，却也知道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去年公主偶感风寒，陛下连着三日不上早朝，守在汀兰轩外寸步不离。
李灵沉默着，指尖划过书案上的诗稿，那是她昨夜未写完的《秋闺怨》。绝食能有用吗？她想起父皇在立政殿说 “旨意己下，断无更改” 时的决绝，心一点点沉下去。可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哭闹过，求过太子哥哥，都无济于事。或许，这是她最后的反抗了。
“好。” 她缓缓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吃饭。”
午时，御膳房送来的午膳格外丰盛。水晶虾饺、翡翠白玉汤、桂花糯米藕，都是李灵往日爱吃的菜肴，可她只是瞥了一眼，便别过头看向窗外。
“公主，多少吃点吧。” 一旁的太监卑躬屈膝的劝道，“您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撤了吧。” 李灵闭上眼，声音带着疲惫，“我不饿。”
太监无奈，只能让人把饭菜都撤了，看着空荡荡的膳桌，心里暗暗着急。
暮色渐浓，汀兰轩里只点了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书案，将李灵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依旧坐在窗边，手里捏着那把崔绩送的寒梅折扇，指尖反复着扇面上的梅花，扇骨冰凉，一如她此刻的心。
绝食的滋味并不好受，胃里空空荡荡的，一阵阵发疼，头晕目眩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可她咬着牙坚持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或许父皇看到她这般，真的会改变主意。
“公主，夜深了，您躺会儿吧。” 碧月端来一杯温水，“喝点水也好啊。”
李灵摇摇头，刚想说话，殿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中带着几分急促。她心头一跳，猛地抬头看向门口：“是太子哥哥？”
话音未落，太子李瑾己推门而入。他身上换了常服，青色锦袍上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从父皇所在的立政殿匆匆赶来。他一进门就看到窗边脸色苍白如纸的妹妹，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灵儿，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李瑾快步走到榻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冰凉，“你没吃饭？”
李灵别过脸，声音带着倔强：“我不饿。”
“胡闹！” 李瑾的声音沉了沉，却没真的生气，眼底满是心疼，“你以为这样就能让父皇改变主意？你这是在拿自己的身子赌气！” 他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内侍连忙端上食盒，“我让御膳房炖了你最爱喝的莲子羹，还热着，快趁热吃。”
碧月连忙上前打开食盒，莲子羹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那是用江南进贡的湘莲炖的，软糯清甜，是李灵小时候生病时，太子总让御膳房给她做的。
“我不吃。” 李灵偏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哥哥，父皇是不是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
“傻丫头，父皇怎么会不管你？” 李瑾拿起玉勺，舀了一勺莲子羹吹凉，递到她嘴边，“父皇下午听说你没吃饭，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没照顾好你。他心里也不好受，只是…… 只是有些事，他身不由己。”
李灵看着哥哥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鬓角新增的几缕疲惫，心里忽然一酸。她知道哥哥为了她，己经尽力了。昨日在父皇面前说情，他定然是费了不少口舌，甚至可能跟父皇起了争执。
“哥哥……”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尝尝，还是你喜欢的甜度。” 李瑾把勺子又往前递了递，声音放软了，“你若是饿坏了身子，怎么去大魏？难道要让大魏的人笑话我们大乾的公主，连路都走不动吗？”
这句话戳中了李灵的心。是啊，她是大乾的公主，就算要远嫁，也不能失了风骨。她若是垮了，岂不正中了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的心意？
莲子羹的甜香萦绕在鼻尖，胃里的饥饿感愈发强烈。李灵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张开嘴，将那勺莲子羹咽了下去。温热的甜意在喉咙里化开，顺着食道暖到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
“这才对。” 李瑾松了口气，又舀了一勺喂她，“你放心，哥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己经让人去查大魏的情况了，三皇子赵偲虽然根基浅，但性子似乎还算温和，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我还让工部赶制了暖炉和厚实的冬衣，保证你到了大魏，冬天不会受冻。”
李灵小口小口地喝着莲子羹，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掉进碗里。哥哥说的这些，她都懂，可那又怎样？她要去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身边没有亲人，没有熟悉的一切，未来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哥哥，你说父皇真的不会改变主意了吗？” 她抬起泪眼，望着李瑾，眼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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