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妇！？”
壮汉瞪大双眼，手上抽烟的动作停顿，整个人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
在看见郑言因为自己太过震惊而导致的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不断躲闪却装作毫不在意的眼神后，他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眼神明亮，恍然大悟道。
“啊！我想起来了！”
“《邮戳百态》！你就是邮戳报社的那个号称‘为民众发声’，实际上喜欢以各种雷人标题引人注意，内容却各种添油加醋，香艳到几乎称得上限制级的郑大记者！？”
郑言此刻尴尬得都想钻进摄像机里被碾压成二维角色，如果不是对面的壮汉体格太过魁梧，他此刻都想伸手捂住他的嘴了。
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郑言的眼神还是出卖了自己。
很多时候，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壮汉察觉到了他的恼火，自知失言，尴尬地搓了搓手。
他只好挠了挠头，干笑两声，尽力找补道。
“哈哈，别多想老郑，我是说，啊，这不也是一种能力嘛，对吧？起码你的那些文章和标题还是很有新意的，比首接看片有意思多了！为我和兄弟们，啊不是，我是说我报社的同事们，增添了为数不多的乐趣嘛！”
郑言听着他越描越黑、越说越没有边际的话，脸色越来越黑，不过考虑到外界对自己的各种评价，他也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但他内心还是略微抵触，于是假装义正言辞地辩解道。
“其实这些也并不是毫无依据的，我是说我其实是想写是裙带关系对军队系统的危害，你们只看到了我的文笔却没看到其中的深意！”
“唉，算了，挣钱嘛，不寒碜……”
他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慢慢细若蚊蝇，仿佛在安慰自己一般。
壮汉闻言，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一丝落寞。
他想了想，把手中的香烟掐灭，而后语气略带郑重地宽慰道。
“别多想嘛老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在社会就是这样，和平年代，百姓不愁吃穿，你写正常报道反而没人看了嘛！”
说着他再次拍了拍郑言的肩膀，朝他挤了挤眼。
“更何况，不是取笑你，你的那些文章我还真挺喜欢看的，虽说有的东西确实无中生有，但是……”
壮汉朝他挑了挑眉。
“你知道的，艺术来源于现实嘛！”
郑言闻言，脸色好了许多。
艺术来源于现实这句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艺术”是对他文笔的肯定，而“现实”则证明他并非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况且，郑言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门路广泛，笔下的许多故事都是有着事实依据的。
只是他笔下的人物势力过于庞大，无奈之下只好以夸张地方式描写，减少民众对其真实性的深究。
许多人看到他的文章都是当做虚构小说来对待的，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交易，以不损害某些大佬的切身利益为前提把真话说出来。
他心中的阴霾瞬间消散，于是深吸了口气，感激地朝壮汉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那老哥你呢，在哪个报社高就？”
壮汉闻言，倒是有些踌躇起来。
郑言见他犹豫，有些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大哥，是不方便说？”
郑言问完就有些后悔，他看到壮汉的体型，一瞬之间联想到了什么。
以郑大记者常年一线的思维敏捷程度，他立马想到，自己同行里有许多卧底记者的存在，他们是不方便对其他人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的。
以壮汉的身体素质来看，倒是挺符合这种人设的。
耐打、抗揍！
再看到他犹犹豫豫的神情，郑言愈发肯定，认为自己己经洞悉了壮汉的身份。
于是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再说了，自己什么都懂，并朝壮汉眨了眨眼，随后递给了他一个暧昧的眼神。
“没事，老哥，我明白，工作需要嘛！你们这行的保密工作可由不得半点马虎！”
壮汉听到郑言加重语气的“保密”二字，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两眼。
他摇了摇头，笑着道。
“保密？也算是吧……不过老郑你想多了，我刚才只是犹豫我们报社可能没什么名气，即便是告诉了你，你也可能不知道。”
郑言闻言好奇心大起，他从事媒体行业多年，行业里虽然名气很大、名声一般，但自诩认识的同行还是不少的。
哪怕是外延区的媒体，他也有不少熟人。
因此他哈哈一笑。
“我还以为老哥你是因为身份问题不得不回避呢，看老哥你刚刚的模样，我都快能写篇评论了，题目就叫《震惊！七尺大汉隐瞒身份竟为做这种事》……”
他调侃了两句，接着用带有鼓励的语气道：
“做我们这行的，哪有什么名气大名气小的，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更何况对咱们记者来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而且不瞒你说，我郑言虽然不是行业内顶尖的翘楚，但也是有赖于经常出差，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就是扩展区和外延区也有不少熟识。”
“老哥你但说无妨，我们以后多交流学习，等我哪天到了你们报社的地盘，也算有老哥你个熟人嘛！”
壮汉闻言，面色更加古怪，但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轻笑着略带一丝调侃地自报家门。
“《弄鬼小报》，鄙人陈牧言，不知道老郑你听说过没？”
郑言抓了抓颅顶略显稀疏的头发。
《弄鬼小报》？
什么正经报社能起这么个名字！
这名字听起来比自己的新闻评论还不正经好吗！
他想到自己刚刚夸下的海口，不由得尴尬异常，只好干咳两声，干笑道。
“哈哈，老哥，实在是小弟我孤陋寡闻了啊，贵报社的大名还真没听说过……”
陈牧言闻言，看了看他发窘的神色，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没听说过才正常嘛，我都跟你说了，我们报社没什么名气的。”
“而且我们报社比较特殊，到现在都没有发行过线上刊物，都是发行实体刊物，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啊？”
郑言疑惑地怪叫一声。
“那陈哥你们报社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现在哪有人买纸质报刊啊，大家不都是线上订阅吗？莫非陈哥你们报社在‘用爱发电’？”
他偷偷将称呼从“大哥”换成了“陈哥”，以示语气中的亲近。
“用爱发电”己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郑言实际上是想表达，现在还在坚持印刷实体刊物的报社，大概率只有三种情况。
一是可能人傻钱多，喜欢搞点艺术成分，以复古为噱头。但这种报社都舍得砸钱印刷实体刊物，就不可能一点名气都没有，毕竟在这个年代，名气这种东西也是能花钱买的嘛；
二是可能太过古板，老板很可能是上上个时代穿越过来的老古董，还没彻底了解到线上媒体的重要性，或者古板到不屑于了解。但“网络”这种东西己经发展了近百年，从“电子”到“真菌”也只是技术层面的变革，这样的守旧派，有可能会存在，但郑言还真没见过；
第三嘛，就只能是这个《弄鬼小报》总部处于一个比较落后的地区，比如外延区的某些偏远山区，那里没有一点孢子网络覆盖，因此就只能采用实体期刊这种低效率的传播媒介了。
没想到陈牧言却微微一笑，接着满脸认真地道。
“对！老郑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用爱发电’！我们报社不仅仅发行实体期刊，而且每份只收取一联邦币的费用，让那些读不起报纸，没有安装芯片的人也能阅读我们的刊物！”
“这……”
陈牧言突兀的这番话让郑言有些脸色发红，这个精壮汉子几句话似乎就将自己刚刚说的那句“挣钱嘛，不寒碜”给反驳的体无完肤……
却听那汉子越说越起劲，似乎是在讲述自己的人生理想一般。
“我们编辑部的理想就是，用爱感化星……啊，星球上的每一个人，让我们的声音传遍母星，传遍整个宇宙！”
在郑言的视野里，这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此刻双眼泛光，其中满是对未来的展望、对目标的憧憬。
似乎他真的热爱自己这份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记者工作。
更为要命的是，郑言似乎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发热，将自己灼烧的体无完肤，把自己身上的污点全都显露了出来。
最要命的是，这样一个为国为民、尽心奉献的好民众，刚才竟然还因为自己的某些感伤，亲自为自己洗刷污点！
这是何等慷慨、无私、伟大的品格！
郑言想到这里，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他刚刚还因为自身的种种行为进行辩解。
听了陈牧言这番话，他此刻只想质问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向黑恶势力和金钱妥协？自己早些年的理想是全都喂了狗吗？
陈牧言说完，满意地拍了拍手。
他既没有说漏嘴，还很好地表述了自己报社的崇高理想，唯一遗憾的是，自己的老板并没听到自己这段慷慨激昂的解说。
自己如此卖力地渲染组织的光辉形象，也就是老板没在身边。
不然不要说涨工资了，小报上刊印的排名怎么说也要给自己提上去两名。
此时他察觉到对面郑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仿佛无处安放的神色，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多想嘛，老郑，我肯定不是在针对你。我们报社呢，不缺钱，所以才能为了理想出钱出力。你呢，不写那啥就不挣钱，对不对？”
“而且老郑你受众还挺广的嘛，正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只要做老百姓喜欢的，就没问题！”
郑言本在自责和迟疑，被他一拍才反应过来。
他睡眠不足，虽然有电子香烟提神，但也仅仅是亢奋起来，对情绪的控制明显不足，这才被情绪左右。
想透了这点，郑言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
“那陈哥，你们报社主要做的什么板块啊？”
他渐渐对这个《弄鬼小报》起了兴趣，打算询问清楚，找机会弄找两本过来读读看。
陈牧言微微抬头，思索片刻道。
“嗯……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也算是‘艺术来源于现实’吧，我们主要报道军部相关的事，和你之前那篇评论题材算是相同。”
郑言闻言点了点头，也不枉眼前这位“陈哥”人高马大的外表，却和自己一样一大清早就蹲守在国会大厦门外。
由此可见，这个《弄鬼小报》没发行电子版而且传播范围小也是正常的事。
虽然社会趋向民主，但不管好坏，军部的报道大多涉及机密，有上面施压，这种报社也就不可能做得很大。
自己报社也只是偶尔做几篇类似的题材，主要发展方向还是当下最热门的娱乐和科技。
但这也让郑言的好奇心更加浓重，他本就是喜欢探究的人，写那些限制级的评论大多也都是迫于生活所需，但其中的事迹他自认为还算真实，也是他自己费尽心思，要么多方打听到的、要么自身尽力发掘出来的。
见他目露沉吟之色，陈牧言就再次善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老郑，别发呆了！”
“时间不早了，国会快开门了，咱俩也都有正事要做，要不就此别过？不过我看咱俩也算是‘意气相投’，名字中还都带一个‘言’字，还算有缘，不如加个联系方式，等有机会，我送你几本我们报社编辑的刊物，你看怎么样？”
郑言正愁怎么和这个偏门的《弄鬼小报》搭上关系，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陈牧言这番话也算是瞌睡了送枕头。
换做他自己，可不太敢主动跟陈牧言要联系方式的，因为看这人人高马大，衣着简单，再加上其口口声声说“为爱发电”，肯定平时生活较为拮据，因此鬼知道他有没有多余的钱来植入芯片？
万一因为这个问题让他感到难堪，那自己岂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于是，二人互换了联系方式。
不过陈牧言声称自己耳蜗最近动了点小手术，还没来得及重新植入芯片，只能由郑言口述记下，等日后植入之后再添加好友。
郑言自无不允，心中却猜测他估计是手头紧缺，没有安装芯片，却又不好意思当众掏出手机此类的通讯工具，只好出此对策。
二人道别，郑言看着陈牧言凭借着出色的体格，轻松拨开人群挤到了国会正门的最前端，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羡慕。
他想起了某部电影动作片，其中的男主角依旧是记者行业，却还担任着英雄救美、拯救世界的职责，将个人英雄主义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刚刚这位，体格健硕犹有过之。
郑言不由得心中暗叹。
“还真是‘艺术来源于现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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