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最后一周,教室的空气像凝固的水泥,连呼吸都带着重量。风扇转得有气无力,吹不散满室的油墨味和紧绷的沉默。每个人的桌上都堆着比脑袋还高的书,露出的只有一双双熬得发红的眼睛,和握得指节发白的笔。凌招的物理错题本被翻得脱了线,他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指尖划过那些红叉时,力道重得像要戳破纸页;顾梓夕的保温杯里永远是浓茶,喝得太急,喉结滚动时带着压抑的咳嗽声;陈清韵的草稿纸上写满了数学公式,密密麻麻的字迹像一张网,把她困在其中,又支撑着她往前挪。
晚自习的课间,没人再讨论心仪的学校,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啃噬最后的桑叶。夏栀之的画夹被压在习题册底下,露出的边角上,是她偷偷画的考场速写——空荡的教室,整齐的桌椅,笔尖悬在半空,蓄势待发。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又抓起笔,在模拟卷上继续演算,台灯的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像给专注的神情镶了道边。
进考场那天,警戒线外的家长比考生还多,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紧张”二字。夏栀之接过妈妈递来的准考证,指尖触到一片潮湿——不知是自己的汗,还是妈妈的。“别慌,”妈妈的声音有点抖,“你平时画得那么稳,文化课也扎实,正常发挥就好。”
考场里的时钟滴答作响,像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监考老师拆试卷袋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塑料摩擦声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拿到试卷的那一刻,夏栀之看见前排女生的肩膀猛地一颤,握着笔的手悬在半空,指节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乱撞的心跳,先填好姓名考号,再低头看题。
周围的笔尖落纸声渐渐响起,起初是零星的“沙沙”,很快汇成一片密集的声浪,像骤雨打在窗玻璃上,急促、热烈,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凌招就坐在斜前方,她看见他的后背挺得笔首,握笔的手快速移动,偶尔停顿,指关节会重重敲两下桌面,像是在跟难题较劲。
在隔壁班考试的顾梓夕的头埋得很低,眼镜滑到了鼻尖,她却顾不上去推,笔尖在答题卡上移动得又快又稳,像是在描摹早己刻在心里的答案;斜后方的陈清韵突然停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几秒钟后又重新埋下头,笔尖划过纸面的力道,仿佛要把三年的努力都刻进纸里。
夏栀之握着笔的手心沁出了汗,濡湿了试卷的边角。她看着熟悉的题型,突然想起美术联考那天,自己握着画笔的手也是这样稳,颜料在画布上晕开时,心里只有“必须画好”的念头。此刻,笔尖在答题卡上行走,同样的坚定——她想去的那所美院在北方,没有海,却有爬满常春藤的老教学楼,有她在画册里看了无数次的画室天窗,足够了。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整个考场像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停了笔,却没人动,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里交织。夏栀之放下笔,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突然觉得眼睛发酸——那些在画室里熬过的凌晨,那些边啃面包边背单词的黄昏,那些对着画板和习题册发呆的瞬间,终于在此刻有了落点。
走出考场,夏母举着向日葵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考完了,”妈妈把花塞进她怀里,又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给你买的新颜料,等成绩出来,咱们去美院看看,提前踩踩点。”
向日葵的花瓣蹭着夏栀之的脸颊,有点痒。她抬头看见凌招正和顾梓夕、陈清韵击掌,三个人的笑声在喧闹的人群里格外清晰。风里带着夏末的热意,没有海的咸腥,却有奔向心之所向的,踏实的味道。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i0cagd-2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