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途，气氛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改装越野车的后斗里，塞着一头卡车大小的二阶妖兽尸体，用防水布和绳索勉强盖住，但那股浓烈的土腥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还是顽强地透过缝隙钻进车厢。孙教授抱着他那本《图谱》，时不时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一眼，嘴里念叨着“后勤部”、“经费”、“报告”之类的词。
老吴沉默地开着车，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过后视镜，似乎还在消化湖畔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苏晓则抱着她的宝贝仪器，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记录着沿途的灵气数据，但眼神有些飘忽，显然心思并不完全在数据上。赵刚那个关于“S级能量峰值”和“高阶修士”的电话，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林闲坐在副驾，努力扮演着一个“力气大点、运气差点、刚刚经历生死惊吓需要缓一缓”的普通临时工。他闭目养神（实则是在疯狂压制体内因为无聊而有点蠢蠢欲动的力量），内心祈祷：快点回到研究所，交了这该死的“样本”，然后领钱走人！这野外考察，比在城里被赵刚盯着还刺激！
车子驶入城郊结合部，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头巨大的妖兽尸体塞在车斗里，即使盖着布，那轮廓也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不少路过的车辆都放慢了速度，行人更是驻足指指点点。
“嚯！那车上拉的什么？这么大个儿？”
“看着像头野猪？哪有这么大的野猪！”
“该不会是……妖兽吧？！”
“快看快看！那布下面露出来的爪子！还有角！”
“我的天！谁这么猛？猎了这么大一头妖兽？”
“看那车！是灵气研究所的！肯定是官方行动！”
议论声透过车窗隐隐传来。林闲眼皮跳了跳，感觉有点不妙。这要是引来围观或者修管局盘查……
怕什么来什么。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一辆喷涂着“修真管理局”标志、车顶装着旋转警灯的黑色SUV，精准地别在了他们的越野车前面，拦住了去路。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林闲此刻最不想看到的脸——赵刚！
赵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先是扫了一眼后斗那庞大隆起的轮廓，然后首接穿透前挡风玻璃，牢牢锁定在林闲身上。
“苏晓分析员，孙副研，” 赵刚的声音通过车载扩音器传来，刻板严肃，“请靠边停车，接受检查。我们监测到你们车辆搭载了高能量反应残留物，且与一小时前城郊‘翠微湖’区域记录的S级能量爆发事件高度关联。请配合调查。”
S级能量爆发！调查！
孙教授的脸瞬间白了。老吴握紧了方向盘。苏晓也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看向林闲。
林闲心里咯噔一下：完蛋！咸鱼要翻车了？这赵刚属狗皮膏药的吗？卫星都动用了！
车子靠边停下。赵刚带着两个同样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调查员下了车，径首走向越野车的后斗。
“赵老师！您听我解释！” 苏晓赶紧跳下车，试图阻拦，“这是我们在翠微湖采集的重要科研样本！一头意外死亡的二阶岩甲疣猪！跟什么S级能量爆发没关系！是能量耦合共振导致的意外内爆！我们有完整的现场数据和理论模型！”
赵刚根本不理苏晓，他走到后斗旁，一把掀开了防水布的一角。岩甲疣猪那狰狞破碎的头颅和庞大的身躯暴露在阳光下，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饶是赵刚见多识广，也被这惨状和残留的狂暴能量气息震了一下。
他拿出一个比社区中心那台更精密、更像科幻武器的银色扫描仪，对着猪尸从头到尾仔细扫描。仪器屏幕上的波形图剧烈跳动，数值不断飙升，最终停留在一个骇人的高位。
“死亡时间吻合。能量残留特征高度匹配S级爆发点残留频谱。” 赵刚的声音冰冷，目光如刀，再次射向刚磨磨蹭蹭下车的林闲，“林闲先生，请解释一下，在研究所记录中，你只是一名‘力气较大’的普通临时工。请问，在遭遇二阶妖兽袭击时，你在什么位置？做了什么？”
压力瞬间给到林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林闲心里骂娘，脸上却挤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指了指苏晓，又指了指猪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当时……在帮苏研究员搬设备……就在湖边……那……那野猪突然就从树林里冲出来了！好……好大！好吓人！它……它冲着苏研究员就撞过去了！我……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就想挡一下……”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着苏晓的理论：“然后……然后它背上那些亮石头……突然就……就闪得特别刺眼！还发出‘嗡嗡’的怪响！再然后……它就……就‘砰’地一下！像……像气球一样……自己炸了！不……不对，是……是瘪了！苏研究员说……说是什么……能……能量共振？对！共振！太可怕了！” 他边说边配合地打了个哆嗦，演技略显浮夸但足够真诚（在普通人看来）。
赵刚眉头紧锁，显然不信：“能量共振？导致二阶妖兽瞬间内爆？苏晓分析员，这就是你的结论？”
“千真万确，赵老师！” 苏晓立刻挺起胸膛，拿出她的仪器，调出数据记录，“您看！这是当时的能量波形！瞬间超高峰值，频谱特征与岩甲疣猪自身能量核心频率高度一致！这是典型的能量过载内爆特征！而且，林先生当时的位置，恰好处于妖兽能量场、环境监测阵列和驱兽器的能量交汇节点！他特殊的能量敏感体质，很可能无意中充当了能量耦合的‘桥梁’，加速了共振过程！这完全是极小概率的意外事件！”
她指着猪头碎裂的岩甲和凹陷的颅骨：“您看这伤痕！没有任何外部冲击痕迹！完全是内部应力瞬间释放造成的结构性崩溃！这就是最有力的物证！如果是高阶修士出手，怎么可能留下这种痕迹？必然是能量武器或者强力物理打击！”
赵刚看着仪器屏幕上那复杂的波形，又仔细检查着猪头的伤口。确实，没有任何锐器或能量灼烧的痕迹，只有纯粹的内部粉碎和挤压。这……确实不符合己知的高阶修士攻击特征。难道……真的是巧合？是这头猪自己倒霉，加上这个“能量敏感体质”的临时工在场，引发了罕见的能量灾难？
赵刚陷入了沉默。他的科学素养告诉他，苏晓的解释虽然匪夷所思，但数据和物证似乎都能勉强支撑。而“临时工是隐藏高阶修士”这个推测，虽然更首接，但同样缺乏首接证据，且过于惊世骇俗。
另外两个调查员低声交流了几句，显然也倾向于苏晓的“意外事故”说。毕竟，谁会相信一个研究所临时工能秒杀二阶妖兽？
“孙副研，苏晓分析员，” 赵刚最终开口，语气依然严肃，但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研究所采集高危样本，必须提前向管理局报备。这次事件，以及这具妖兽尸体，需要提交详细的报告。另外，这位林闲先生……”
林闲的心又提了起来。
“鉴于其特殊的‘能量敏感体质’，以及在此次事件中的位置关键性，” 赵刚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光，“我建议研究所对其进行更深入的体质研究和安全评估。他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一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
“没问题！赵老师！” 苏晓立刻答应，抢在林闲拒绝前说道，“我们研究所正有此意！林先生这种特殊体质，对研究灵气环境与生物体的能量交互有着极高的价值！我们会为他安排最全面的、非侵入性的体检和监测！保证安全！” 她悄悄对林闲使了个眼色：放心，有我罩着！
林闲：“……” 非侵入性？体检？监测？这咸鱼生活怎么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在赵刚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越野车终于得以重新上路，载着一车心思各异的人和一头死得不明不白（在官方记录里是死于共振内爆）的妖兽，朝着研究所驶去。
回到研究所，卸下那巨大的“科研样本”自然又成了林闲的“力气活”。在研究所工作人员惊愕的目光中，林闲“咬紧牙关”、“青筋暴起”，配合着几个壮汉研究员，“艰难”地将猪尸推进了专用的冷库。
当林闲终于领到那份薄薄的、但意义非凡的临时工工资时，感觉比打了一场星际战争还累。
“林先生！今天辛苦您了！” 苏晓笑容满面地送他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这是下周的体检预约单和初步的‘能量敏感体质’研究参与同意书，您看看，没问题的话……”
林闲看着那几张纸，感觉像是卖身契。他赶紧摆手：“苏研究员，钱我领了，活儿也干完了。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就想过点平静日子。这研究……还是算了吧？我保证以后离那些‘能量交汇节点’远点！绝对不给您和研究所添麻烦！”
说完，不等苏晓挽留，林闲像脚底抹了油一样，飞快地溜出了研究所大门，融入了城市的暮色之中。他只想赶紧回到他那裂了地板的破窝，用刚领的工资点一份豪华外卖，安抚自己饱受惊吓（和表演摧残）的咸鱼心灵。
苏晓看着林闲“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同意书和那份关于“翠微湖S级能量事件”的初步报告草稿，上面赵刚的签名和“建议重点观察对象：林闲”的备注格外刺眼。
她咬了咬嘴唇，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探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保护欲。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苏晓小声嘀咕了一句，将同意书小心地收好，转身走回了研究所灯火通明的大楼。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修管局技术分析科。
赵刚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并排显示着两张图：一张是卫星捕捉到的、翠微湖畔那个短暂却极其耀眼的S级能量光斑；另一张，是交通监控抓拍到的、研究所越野车副驾驶上，林闲那张看似平静、闭目养神的脸。
赵刚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调出了林闲那份简陋至极的临时工档案。看着“特长：力气大”、“对灵气看法：相信科学”这两栏，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充满探究意味的弧度。
“林闲……‘能量敏感体质’？” 他低声自语，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有意思。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体质’，到底有多敏感。” 他点开了一个内部系统，在搜索栏输入了“林闲”两个字，并按下了回车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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