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市一院住院部走廊,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网,把空气织得又冷又密。苏星刚结束一台长达西小时的阑尾炎手术,白大褂的袖口还沾着没来得及擦的碘伏痕迹,脚步虚浮地走向住院部三楼的病房。
奶奶张桂兰今天下午刚从ICU转到普通病房,她放心不下,手术结束连休息室都没去,径首往这边赶。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了又灭,影子被拉得老长,像她这半个月来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的神经。
“307床,张桂兰……”她轻声念着病房号,推开半掩的门时,却愣在了原地。
病房里没开灯,只有走廊的微光露进来,勾勒出一个站在病床边的挺拔身影。男人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搭深色大衣,身形清瘦却挺拔,正微微俯身,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床头柜上的病历单。
那背影熟悉到让苏星的心脏骤然一缩,指尖瞬间攥紧了白大褂的衣角,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听到开门声,男人转过身来。
昏暗中,顾言琛的五官依旧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只是眼下淡淡的青黑泄露了几分疲惫。他看到苏星时,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声音低沉得像浸在冷水里:“刚结束手术?”
苏星喉间发紧,过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疏离:“顾总怎么会在这里?”
她刻意加重了“顾总”两个字。三年不见,他从当年那个刚创业的青涩创业者,变成了如今在财经杂志封面上频繁出现的“顾氏科技总裁”,而他们之间,早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顾言琛没回答她的问题,侧身让开半步,露出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桶身还带着余温,在惨白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张阿姨下午说没胃口,让家里阿姨炖了排骨藕汤。”他的目光掠过苏星苍白的脸,顿了顿,“你也没吃晚饭?”
苏星的视线落在保温桶上,胃里确实空得发慌,可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她记得自己最不爱吃藕汤里的姜片,小时候奶奶炖汤总特意给她挑出来,而顾言琛……他以前总笑她挑食,却会在每次炖汤时提前把姜片捞干净。
这个细节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进心里最软的地方。她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不用了,医院有食堂。奶奶刚睡着,你吵醒她了。”
顾言琛的动作顿了顿,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看不清情绪。“我轻放的。”他弯腰打开保温桶,用里面配的白瓷碗盛了小半碗汤,递过来时手腕微沉,“不烫,喝点垫垫。你刚下手术台,不能空腹。”
碗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苏星看着那碗飘着淡淡油花的汤,藕块炖得粉糯,排骨炖得脱骨,果然一块姜片都没有。她猛地别过手,碗差点脱手,顾言琛眼疾手快地扶住,汤溅出来几滴,烫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没察觉。
“顾言琛,”苏星抬起头,眼眶有点发热,声音却冷得像冰,“我们己经没关系了。我奶奶有我照顾,不劳你费心。”
三年前那个雨夜,他留下一句“我们暂时分开吧”就消失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像人间蒸发。她找了他三个月,从满怀期待到心灰意冷,最后在医院拿到主治医生聘书那天,彻底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她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顾言琛的指尖在碗沿捏了捏,指节泛白。他沉默了几秒,声音比刚才更低:“张阿姨给我打的电话,说你这半个月都守在医院,瘦了好多。”
苏星的心猛地一跳。奶奶什么时候有他的电话?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是医生,熬夜值班是常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病床边掖了掖奶奶的被角,后背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顾言琛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的网,让她浑身不自在,“汤放下吧,你可以走了。”
顾言琛没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走廊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吹动苏星耳边的碎发,露出她小巧的耳垂,和三年前一样,紧张时会微微泛红。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又将保温桶盖好。“汤温在保温桶里,凉了找护士站热一下。”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时,忽然停下脚步,“苏星,”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谁,“三年前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星的肩膀猛地一颤。
门被轻轻带上,走廊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寂静的深夜里。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苏星没忍住的、轻微的呼吸颤抖。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眼泪终于没忍住,砸在了冰凉的白大褂上。
三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可他一句轻飘飘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是让她溃不成军。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苏星不知道,在她转身的瞬间,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口,顾言琛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沉沉地望着307病房的方向,一站就是很久。
保温桶里的汤还温着,就像他藏了三年的花,终于在这个深夜,借着一碗汤的温度,悄悄露了个边。而属于他们的故事,在沉寂了三年之后,似乎正随着这碗深夜的排骨汤,重新开始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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