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小满没能见到程礼昀。
陆赟带着一家人回了老宅过年，老宅比陆家别墅更令人窒息。
红木家具泛着冷光，走廊尽头的镜子照出她瑟缩的影子，连空气里都飘着陈旧压抑的气息。
更糟的是，这里不仅有陆沉，还有他的堂妹，陆瑶。
陆瑶比陆沉小一岁，却比他更刻薄。
她喜欢穿鲜艳的红裙子，涂着车厘子色的口红，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像某种嗜血的小兽。
“喂，帮我把包拎上楼。”陆瑶把沉甸甸的包包甩给林小满，自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在前面，“小心点，里面可有贵重物品。”
林小满低着头，双手接过。
包很重，金属链条勒得她掌心发红，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磨蹭什么？”陆沉从楼上下来，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让你拎个包都摆脸色？”
“没、没有……”林小满慌忙摇头，加快脚步。
她从小就是这样，懦弱、顺从、讨好。
母亲对她总是冷言冷语，嫌她不够漂亮，不够聪明，连说话都嫌她声音太小。在学校里，她帮同学打饭、值日、抄笔记……
只有父亲会揉着她的头发叫她“小满”，会偷偷给她带路边摘的野花，会把她举在肩头看晚霞。
但父亲是跑长途的，一年到头在家待不了几天。
每次他离家，林小满就缩在窗边，看着他的货车消失在路口，首到连尾灯都看不见。
现在，连父亲也不在了。
她从未如此期待过开学，至少在学校，她还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
开学那天，林小满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老宅。
她又恢复了三点一线的生活，教室、图书馆、家。
在班上，她依旧是个透明人，和程礼昀也恢复成了看似陌生的状态。
只是微信上，他们的聊天从未间断。
【今天物理课讲的内容好难。】她发了个哭哭的表情。
程礼昀很快回复：【哪里不懂？周六两点图书馆教你。】
林小满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
程礼昀看着手机屏幕，轻笑了一声。
小兔子又躲起来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等她慢慢爬出龟壳。
……
周六的图书馆里，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窗，在林小满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那光线太过明亮，照得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像初生的桃子般。
她的脸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鼻尖小巧圆润，阳光一照，几乎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毛细血管。
程礼昀坐在她对面，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习题册上的某道题：“这里，用这个公式变形。”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林小满点点头，认真记下他说的每一个步骤。
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前桌的女生陈一悦悄悄举起了手机。
“咔嚓。”
快门声很轻，却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
周一午休时分，林小满独自躲在教学楼顶层的空教室里吃便当。
她刚拿出手机，就看到班级群突然炸出几十条消息。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一张被疯狂转发的照片瞬间刺入眼帘，正是周六图书馆里，程礼昀贴近她讲题的画面。
照片拍摄角度刁钻，程礼昀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她微红的脸颊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画面里，她穿着贴身的白色针织衫，柔软的布料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和的胸型，微微前倾的姿势让衣领稍稍滑落，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爆！年级第一兼校草的审美就这？】
这个标题像刀子般插在班级群最上方。
林小满的指尖开始发抖，便当盒里的饭菜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评论区飞速刷新：
[12:05]【平时装得挺清纯啊】
[12:06]【听说她妈是小三上位的】
[12:07]【程礼昀是被下降头了吧】
[12:09]【该说不说，确实很大。我是男人我也爱。】
还有一些更恶劣下流的言论，一行一行不断跳了出来。
手机突然被抽走。周青玉皱着眉看她：“别看这些垃圾。”
可伤害己经造成了。
林小满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下午上课前，林小满在走廊拐角听见了细碎的议论。
“就是她，照片里那个……”
“看起来也就一般般啊，学神图啥啊……”
“听说特别会装……”
她低着头加快脚步，却撞见程礼昀被校花苏媛堵在楼梯口。
苏媛今天特意卷了头发，发梢带着精致的波浪，发尾染着时下最流行的焦糖渐变。
她微微仰头时，脖颈线条像天鹅般优雅，锁骨处细细的银链坠着一颗小钻石，改短过的校服裙摆下的双腿笔首白皙，膝盖泛着淡淡的粉，像是刚剥壳的荔枝般莹润。
“程礼昀，我喜欢你。”她仰着头，睫毛像蝶翼般轻颤，“我们可以试试吗？”
林小满僵在原地。
“我没兴趣早恋。”程礼昀的声音依然清冷。
“那上大学呢？你有喜欢的人吗？是那个论坛上的女生吗？”苏媛向前一步，香水味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她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或者……”
女生还没说完，就听到程礼昀淡淡道：“不是。”
程礼昀根本无暇听清苏媛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这女的特别聒噪，说什么他都想否定。
要是不是从小到大的教养，他要在这女的说第一句的时候就离开了。
这句话像一记闷锤。
林小满转身时碰倒了走廊的扫把，"哐当"一声惊动了两人。
程礼昀转头看见她瞬间惨白的脸，瞳孔微缩。
但她己经跑远了，校服衣角在楼梯拐角一闪而过。
……
放学路上，林小满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她机械地迈着步子，脑海里不断回放程礼昀那句“不是”。
路过便利店时，橱窗倒映出她泛红的眼眶。
回到家，陆沉正倚在沙发上看手机，见她进门便嗤笑一声：“论坛上的照片拍得不错啊。”
林小满死死攥着书包带，指甲陷进掌心。
“怎么？勾引不成被嫌弃了？”陆沉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是程礼昀和苏媛站在楼梯口的偷拍照，“看看人家校花，这才叫门当户对。”
她逃也似地冲进房间，反锁上门。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丝阳光从窗帘缝隙溜走，房间里彻底暗了下来。
林小满蜷缩在床角，终于点开和程礼昀的聊天窗口。光标在输入框闪烁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打出一个字。
而后又自虐式的点开了论坛的帖子，盯着评论区对她的评价，仿佛要将这些话刻在脑中。
她终于明白，自己不该抱有幻想。
程礼昀那么好，而她……只是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可怜虫，甚至连上论坛反驳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她想……
就这样吧。
悄悄喜欢他就好，不要再靠近了。
不要再生出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窗外，月光冷冷地照进来，映出她满脸的泪痕。
与此同时，程礼昀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他拉开抽屉，取出那本黑色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
钢笔在纸上轻轻划过，墨水晕开，字迹锋利如刀：
【2月13日】
她逃走了。
【那个女的表白很无聊，但她出现的时机刚好。】
【林小满应该是听到了什么。】
【她转身就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我。】
程礼昀的笔尖停顿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
【不过这样也好。】
【让她难过，让她不安，让她胡思乱想。】
【这样，她才会更在意我，离不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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