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的这段时间,杨锐和很多水师军官都混熟了,跟着他们一起上岸,在重庆休息了两天。
然后就听说,应山杨涟已经被锦衣卫抄家,准备把他锁拿进京,却被德安府知府李行志率领数千名父老乡亲拦住不让走,又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募捐活动,号称要筹集两万两白银,为杨涟退赃脱罪。
杨锐都惊呆了。
李行志这种铁杆的东林党,脑回路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
杨涟在“辽案”中受贿两万两白银,根本就是魏忠贤的栽赃陷害,李行志偏偏要帮他退赃,一定要把杨涟受贿的罪名砸实了……
据说已经募捐到几千两银子。
捐吧,捐的越多,死的越快。
胁裹民意,威胁锦衣卫,李行志也算敢想敢干,可惜天启皇帝杀心已决,没有一点可能救下杨涟。
真正高明的东林党大佬,已经在考虑如何让杨涟死的更有价值,等杨涟死后,又该如何布局……
大明天启五年的重庆府,一派繁华景象,码头上商船如梭,城池中商铺林立。
可是据常延龄介绍,早年间的重庆更加繁华,经过奢安之乱的刀兵洗劫,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
在重庆府干等了两天,总算接到通知,到指定码头办卸船入库的手续,蔡复一总督衙门的工作效率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然后就是行移堪合的各种手续。
签字盖章的各种折腾。
光是样米送检就花了一天时间,晚上还要请管库的官员吃饭,吃喝玩乐一条龙。
常延龄、秦效新和李邦美悉数作陪,充分展示了提督操江衙门和江南父老乡亲对前线将士的尊重与支持。
只有杨锐没去。
他本来就是冒牌的贊画,又和“辽案”有牵连,当然要尽量低调,自已回到楼船上,在后甲板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自已练习刀法。
破锋八刀!
个人武力值是杨锐最大的短板,自从上船以后,他就开始苦练“破锋八刀”,后世西北军大刀队的看家本领。
选择“破锋八刀”,首先是因为这套刀法最实用,后世里用无数小鬼子的脑袋检验过的,是真正的杀人技,没有一点花里胡哨。
其次是因为这套刀法比较简单,可以速成,按照脑海中的资料,就可以自学。
大明朝的很多武馆,在教各种传武的刀法套路,杨锐全都看不上,更相信在喜峰口战役大展神威的“破锋八刀”。
伍春看到他的这套刀法,也是啧啧称奇,又向杨锐推荐了戚继光自创的“辛酉刀法”。
“辛酉刀法”结合了倭寇的刀术,也是一种非常实用的军中杀人技。
贪多嚼不烂,杨锐准备先把“破锋八刀”练好了,再学习借鉴“辛酉刀法”。
跨步挑撩似雷奔。
连环提柳下斜削。
……
一套刀法刚刚练了两遍,突然有个官兵小跑着过来,叫道:“杨公子,码头那边出事了,总督衙门来人要上船检查,您快去看看吧。”
这种不打招呼的突击检查最吓人,常延龄他们还没回来,林卫梁正好也不在,杨锐责无旁贷,跟着那个官兵下了楼船,来到码头上。
码头上,千总陆贺正满脸堆笑,招呼着几位来检查的总督衙门官吏。
他是个鲁直武官,不会说客套话,不过在文官面前早就习惯了装孙子,心态特别好,翻来覆去说着上峰辛苦了,请他们上楼船喝茶,少歇片刻。
那几个来检查的官吏没理他的茬,就站在岸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附近的运粮沙船。
杨锐上前拱手见礼,询问来意。
这几个官吏中,为首的是一位八品文官,可能是等的时间久了,一脸的不耐烦:“本官温承衽,现任蔡军门帐前司库,今日特来抽检你家的米粮,唔,就从那艘沙船开始吧,你头前带路。”
这货好横啊!
杨锐犯不着和他计较,却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我家常参戎恰巧不在,要不然等他回来,再……”
“不用了,我就是专门挑他不在的时候来的,免得你们做手脚。”
温承衽径直走向选中的那艘沙船,一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样子。
杨锐别无选择,命陆贺传令沙船,放下跳板,接受检查。
查就查呗,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为了凑够这批军粮,堂堂大明水师把锦衣卫的仓库都给抢了,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绝对没问题,不怕检查!
可是开始检查后,杨锐才知道,自已还是太年轻了。
船舱里,一垛垛的米包叠放的整整齐齐,下面有托架,周围还有两层油布,杨锐命令官兵随机打开两个米包,请温承衽检查。
“哼,陈米!”
温承衽冷哼一声,鸡蛋里挑骨头。
“陈米很正常啊,今年的新米还没熟呢。”
杨锐据理力争:“这都是前年去年的米,按照米行规矩,不算陈米了,哪怕发往京师的漕粮,三年以内的新米都算合格。”
“圣上宽容,体恤民力,却被你等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还敢拿来说嘴么?”
温承衽两眼一瞪:“漕粮是漕粮,重庆是重庆,来重庆送粮就要守我的规矩,这种陈米都要减等!”
这货有病吧?
杨锐看出来了,这家伙是在故意找茬,就闭上嘴看他表演。
温承衽伸出手,在船舱角落抹了一把沙土灰尘,然后转回来,抓起一把米:“米中掺的沙子太多,减等!”
杨锐笑了笑,没吭气——这样的公然栽赃,谁也没办法,等常延龄回来自已解决吧。
温承衽突然又飞起一脚,踢在米袋子上,袋口被他踢得歪在一边,哗啦啦撒了一地米粒,然后把剩下的大半袋米过秤。
“一袋米标重五十斤,抽检实重四十七斤三两五钱,短少两斤十二两五钱……”
“过分了吧温库宰!淋尖踢斛的手段,怎么用到军粮上了?”
这货太嚣张,必须杀一杀他的气焰,杨锐突然出声嘲讽。
淋尖踢斛,是乡下胥吏收粮的恶习,这个温承衽身穿八品文官官服,也玩淋尖踢斛这一套,实在有些丢份。
“这是我们重庆收粮的规矩……你干什么?不要走!”温承衽果然有点心虚,又有点恼羞成怒。
“温库宰不公,我要去告你的状!”
杨锐态度强硬,却不愿和蔡复一总督衙门的人发生正面冲突,装做一副“爷不伺候了”的样子,转身就走,把温承衽一帮人扔在船舱里。
确实不想伺候了。
一股子大明官场的腐烂气息。
常延龄也算认真做事了,却被各种刁难,杨锐都替他生气。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大明早晚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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