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省了四十两。
不过按照官场规矩,詹进元既然过手了,这种孝敬打点银子都是“见面分一半”,所以只退给杨锐一个二两重的小金锭。
“你这个帮闲捕头,终归上不得台面,平常尽量少穿这身行头,要是哪天让你穿了,肯定是上官莅临,一定要收拾利索,绝不能衣冠不整,给舅爷丢脸……”
“还有这个案子的例份银子,我的意思呢,你也不要拿了,给担了干系的兄弟们分一分,尽量让大家都满意,不过等这个案子办下来,该你的赏金还是你的,请大家吃顿酒,乐呵一下就行……”
詹进元絮絮叨叨,又交代了一堆破事,他说什么,杨锐就答应什么。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官差办案就吃案子。
这个案子办下来,杨锐的功劳应该最大,按规矩能分到一份丰厚的例份银子,三百两是他,五百两也是他,就看最后能榨出多少油水。
但是这笔银子不能要。
要分出去当做封口费。
防止小人嫉恨,偷偷使坏。
还有一笔破案的赏金,肯定没几个钱,大家搓一顿就算了。
大明朝廷这么穷,赏金的审计一向都很严格的,一般来说,十两银子是一大关,二十两银子是天花板,就连皇帝赏人,往往也就是十两二十两。
说完案子,又开始拉家常。
“杨深的病好些了么?什么时候去蕲春看病?”
“回舅爷的话,杨十爷要等老家来人,再去蕲春看病,不知道还要等几天。”
“杨老十就是这样,一把年纪不知道爱惜身体……嗯,正好这会儿没事,我跟你去看看杨老十,让我劝劝他,有病赶紧去治病,别让大家跟着操心。”
詹进元说风就是雨,突然要去诚远商行探病。
“我还有事要做……谭炪章找我。”杨锐有点跟不上詹进元的节奏。
铁头狼和狼二这两个案子这么重要,你不在捕盗局坐镇,乱跑什么?
“老谭找你啊,那让他过来搞,我正好看看。”
詹进元命人传话,时间不长,掌案书办谭炪章捧着一堆文书卷宗,一个书手拿着文房四宝和其他一些杂物,两人一起来到正厅。
和杨锐寒暄两句,谭炪章和那个名叫白悦山的书手挑出一封文书,让他签字画押。
杨锐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签上自已的名字,按了手印。
然后是另一份文书。
又一份。
再一份……
“以后再有文书驾贴,找个人代签一下就行了,做事不要那么古板嘛!”
詹进元等得不耐烦,看着那些文书卷宗就头疼。
“是卑职考虑不周,请詹司马稍候,马上就搞完。”
谭炪章一脸惭愧的虚心承认错误,而且非常浮夸的把詹进元谀称为“司马”。
“没关系,以后还是叫我来签,尽量把这个案子搞扎实一些。”
杨锐瞥了一眼谭炪章,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当着自已的手下,被领导喷了一脸口水还能甘之如饴,也是一种本事,一般人学不来。
“有几个问题要请问杨捕头……”
谭炪章和白悦山又找出一份卷宗,一边和杨锐讨论案情,一边记录。
有点像后世的做笔录。
又有点像编剧讨论剧本。
前后经过这样写,你看合适不……不是这样的,那里有一扇木门,把其他人挡住了……那好,我改一下,什么门?上锁了没有……哎,这里也不对,这个许大鼻子是我们安插在青手中的眼线,被铁头狼砍断右臂,失血过多而死……哎呀,这里忘改了!等我再改一下,嘿嘿,许大鼻子我认识,以前抓过他两次,这回也算死的不亏……
两人讨论的正热闹,詹进元又看不下去了。
“你娘的,这种事情还要麻烦杨捕头么?他又不懂你们的刀笔勾当!你看看你们,连这么要紧的许大鼻子都能搞错,想让我在胡观察面前出糗么!”
詹进元非常生气,口水又喷出老远:“和你们这帮蠢货说了多少遍,办案子一定要仔细!丁是丁,卯是卯,一定要经得起堪磨署挑错,要不然,得拿多少银子补窟窿……”
泱泱大明,每天都在成批量的制造冤假错案。
三木之下,冤魂无数。
在武家穴市这种外来流动人口很多的地方,刀笔吏办假案更是家常便饭,如果办的不好,出了纰漏,免不了上下打点擦屁股,免不了真金白银的被人敲竹杠,不是闹着玩的。
单纯因为办错案子,被青天大老爷追责问罪,那都是戏本子里骗人的故事,谁信谁是傻子。
官府大老爷管的事情太多,破案的时候只能走推理派的路子,像柯南和福尔摩斯一样开动头脑风暴,然后认定一名凶手,打板子上夹棍拿到口供,案子就算破了……
大老爷当然也知道,这么破案,冤假错案肯定很多。
所以容忍度很高,都会互相遮掩,或者帮属下遮掩。
以至于被有些刁民恶意攻讦,说什么“官官相卫”,却没人理解大老爷的难处。
对大明的地方官员来说,“政通人和”差不多是最高一档的评价,如果天天发生恶性案件,还算个屁的政通人和,又如果有疑难案件无法侦破,也不符合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的形象。
由此产生一些冤假错案,只是必须的成本,不如将错就错……
詹进元口吐芬芳的喷了一通,一摔门出去了。
杨锐低着头,专心看卷宗。
谭炪章却转转脖子,松快笑道:“好了,今天已经挨过骂了,安全了……呵呵,我家詹司马乃是性情中人,骂人一向有口无心的,只要不犯大错,每天只骂我们一次,我们早被骂惯了,如果一天到晚没挨骂,反而提心吊胆……”
很诚恳的样子。
话说的也很实在。
就像和知心好友聊天的时候,小小的吐槽一把自已的领导。
杨锐虽然知道这只是谭炪章的话术,但也能够感到,他还真的没有什么怨气,只是在外人面前有点小尴尬。
“理解!不怕上司骂你,就怕上司不理你。”
杨锐善解人意的,给出正向回应。
“哈哈哈,杨捕头果然是妙人,一语中的!就冲杨捕头这句话,便是我谭炪章的知心良朋。”
谭炪章大起知已之意,觉得杨公子说出了自已一直想说却说不出来的心里话,刚才那一点小尴尬彻底的烟消云散。
书手白悦山也转过头,有些惊讶的看了杨锐一眼。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换成后世,现在就该拿出手机加好友了。
杨锐没有手机,摸出一个二两重的小金锭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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