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道月亮门的场院里,杨锐把四川帮的核心骨干叫到一起说话。
小跨院太挤太乱,这边的场院却足够空旷,找了两垛干净些的毛竹,大家或坐或靠,围在一起骂娘。
“一年不做重活,吃什么?龟儿子下手太狠了!”
“早知道这样,上次就该也敲断他们几条腿,人太善了不行,受欺负!”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关键三天后怎么办?咱们本来人就少,又废了四个好手,更打不过龟儿子。”
“还能怎么办?拼了呗!破着折损几个兄弟,让那帮龟儿子知道咱们都是不要命的疯子,再不敢欺负咱们……”
最后说话的,是矮壮头大的韩老三。
他的媳妇还在坐月子,奶娃娃也没人照看,今天没去码头扛活,否则以他的倔脾气,肯定要和河南帮江西帮拼个你死我活,躺在小跨院里断手断脚的,还得多他一个。
今天打架的时候,蒋胡子他们虽然被狠狠揍了一顿,却死咬着没有认输,所以对方放话,三天后到河口棚户区的乱葬岗再干一架。
乱葬岗不是码头,打死人官府也不管。
四川帮想要保住自已的地盘,想继续在武家穴码头讨生活,就必须打这一架,装怂肯定躲不过去。
否则和今天一样,被河南帮和江西帮见一次打一次,早晚被赶出武家穴码头。
“打架和打仗一样,人少不一定输,现在就怕家伙不趁手。”
蒋胡子声音闷闷的,压力很大的样子,勉强对杨锐挤出一丝苦笑:
“今天要不是锐少爷帮忙请来红伤郎中,石头他们几个真敢落下残疾,本来已是大恩不言谢,但是我们现在遇到难处,还要厚着脸皮请锐少爷帮两个忙。”
“你说说看,不用着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杨锐语气平和,神情沉稳。
“第一个呢,三天后想请锐少爷和吴大官人去河口乱葬岗做个见证,龟儿子要是不讲理,帮我们说句公道话……”
乱葬岗约架不是普通的打架,而是争抢地盘的江湖械斗,请地位更高的大人物出面见证,显得更有仪式感,也对自已一方更有利。
杨锐就是蒋胡子眼中的大人物。
加上吴铭,分量更重。
“第二个呢,想请锐少爷借我们几把好刀,三天后乱葬岗肯定动刀子,我们家伙不趁手,恐怕吃亏……”
蒋胡子说着说着有些心虚,把后面的半截话咽了回去。
借刀砍人,好像不是什么好词。
有拉人下水的嫌疑。
虽然对锐少爷来说,肯定不怕得罪那伙苦哈哈的河南蛋和江西佬,但是我等又何德何能,让锐少爷为我们得罪人……
果然,杨锐稍微考虑片刻,一脸难色的说道:“不行啊,商行的兵刃都是有数的,借给你们沾上人命官司,我可没法交代。”
全是演技!
乱葬岗打群架,一听就很Low。
必须给你否了,然后跟我去干一票大的!
“是小可孟浪了,没关系,我们可以做竹枪,一样能捅死人。”
蒋胡子拍了拍身下的毛竹垛子,语气中多了一分狠厉。
奢安之乱往前二十多年,西南还发生过一场“播州之乱”。
万历皇帝调集八省兵马,花费了二百多万两银子的粮饷,平定了造反的土司,蒋胡子那时候只有十七八岁,征召入军搬运粮草,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人,见却见得多了。
不借刀没关系。
锐少爷也有他的难处。
只要他和吴大官人去做个见证,就已经帮了大忙。
“你们和河南帮还有江西帮打架,除了抢活儿争地盘,还有其他原因吗?”
杨锐不置可否的岔开话题,突然问道。
对蒋胡子这伙纤夫苦力,他早有招揽之意,前段时间一直在通过别的渠道考察他们。
人才永远是最重要的,蒋胡子这伙纤夫苦力已经顺利通过一面二面,现在进入面试环节的最后一面——BOSS面谈。
“没别的原因,就是抢活儿,争地盘也是为了抢活儿,肚皮每天要吃饭,没活儿干就得挨饿,大家都是一样的。”矮壮头大的韩老三抢着答话。
“既然都一样,你们三天后如果打输了,以后肯定没活干,拼命也吓不住人家。”杨锐冷冷说道:”一旦动刀子出了人命,就是结下死仇,还指望以后分你一口饭吃?”
“那能怎么办?拼命是个死,不拼也是死,我看还是拼一场更痛快些!”韩老三又一次梗起脖子,显得头更大。
杨锐没有回答韩老三,想了想,转脸再问蒋胡子:“河南帮和江西帮的老大是谁?”
“江西帮领头的叫个郝老实还是郝老十,嫌名字不好听,当面都得叫他郝爷,要不然就跟你急眼,河南帮领头的叫金棍,搞不清是真名还是外号。
郝老实其实不老实,金棍也不是什么好人,要说有多坏吧,他们俩也谈不上,其实和我一样,主要还是太笨,想坏也坏不起来。”
蒋胡子觉得自已有点啰嗦,看了一眼杨锐,见他听得很认真,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又继续说道:
“两年前我们刚到武家穴,就和他们打过几场,我们这帮兄弟差不多都是一个县出来的,比他们心齐,打了几次都打赢了,这回不是他们两家联手,还是打不过我们……”
“既然是两个笨蛋,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有人教他们?”杨锐问。
“对啊,有人教的,是八方脚行的狼爷。”
“狼爷个屁,街面上叫他铁头狼,溜沟舔腚的才叫他狼爷。”
“今天下午打架,铁头狼也来了,就在郝老十和金棍后面看着……”
好几个人抢着回答,终于回过味来,八方脚行的铁头狼才是真正的大BOSS,逼得大家走投无路的生死大敌!
“哎,我怎么这么傻!”
蒋胡子锤了一下脑袋:“前些日子郝老实和金棍一起入了八方脚行,还和铁头狼拜把子,认他做大哥,我当时还笑话他们两个甘心给人做狗,没想到转过头来,自已变家的一块肉!”
杨锐颔首道:“这么一捋就明白了,八方脚行想在码头一带当老大,吃掉河南帮和江西帮以后,肯定要对付你们四川帮,三天后的河口乱葬岗,恐怕还有厉害埋伏,你们去了就是送人头。”
“……”
蒋胡子和其他纤夫苦力面面相觑,莫名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恐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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