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灿传话有请,杨锐和何朝奉就跟着门房,一路进到熊府内宅。
润生、易五和其他几个伴当另外有人陪着,留在耳房喝茶吃点心。
路上遇到几个丫鬟女佣,无论环肥燕瘦,整体颜值,都比应山杨府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衣着打扮也更加精致。
抛开川妹子美女多的原因,也能看出老熊是个热爱生活,享受生活的人。
相比之下,科道言官往往都是假模假式的道德先生,把女色当成洪水猛兽一般严防死守。
比如应山杨府的丫鬟女佣,就主打一个身体强壮,面相憨厚,勤劳朴实……从根本上杜绝了老爷少爷犯错误的可能。
难怪原主一见到花魁娘子卞香兰,立马变成毫无节操的舔狗。
也是个可怜孩子。
“杨少爷请。”
门房在最后一重月亮门的前面伸手虚引,神态恭谨,心里也在暗暗吐槽。
难怪都说应山杨家是乡下土包子,这位锐少爷一进内宅,眼睛都不够用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几个第三等的普通丫头而已,只要客人喜欢,随便看。
如果有进一步的想法,老爷也会酌情考虑。
守在门口的长随挑门帘通禀,杨锐迈步走进书房,何朝奉落后一步,停在门帘外面伺候。
熊文灿站在书桌主人座位旁边,含笑立迎。
如果换成杨十爷来了,会改成降阶相迎。
如果换成杨清来了,会迎出月亮门。
如果再换成杨涟来了,熊文灿肯定大开中门,亲自出迎,以示对科举同年老大哥的尊重。
没办法,杨涟的经学文章有点一般般,三十五岁才取中三甲第157名,赐同进士出身,比一般的少年进士大了十来岁,很自然的当上了老大哥。
很快就会跟杨涟一起遇害的“东林六君子”里,从左光斗到顾大章,从周朝瑞到袁化中,都是万历三十五年丁未科的同年进士,杨涟的小兄弟。
熊文灿不属于东林党,却一向和东林党走的比较近,也把杨涟当老大哥敬着,而且私交不错。
学渣和学渣之间的当年情。
熊文灿当年考中三甲第74名,赐同进士出身,虽然比杨涟的排名靠前一些,却有“高考移民”的黑历史,正好打个平手。
和那些进翰林院的优等生不是一路人。
熊文灿授官后,外放黄州府推官,后来干脆迁籍湖广,和杨涟成了同乡,关系更加亲密。
杨涟发迹后扶摇直上,对熊文灿也多有照顾,老熊丁忧前一路顺顺当当的做到副省长,其中就有杨涟的助力。
现在两个人都不当官了,只论私交,杨涟的子侄来访,在书房接待显得更亲近。
姚明恭拈着珐琅鼻烟壶,又站在条案前赏画。
不是张复的《江山云起图》,而是杨锐刚刚送来的一幅西洋油画,姚明恭越看越严肃,用批判性的目光,久久凝视画中的宫廷贵妇。
杨锐事先做过功课,知道熊文灿还有个外号叫“月牙儿”,随即走向书桌旁边那个衣冠楚楚的黑胖子。
“晚辈杨锐,拜见太蒙世叔。”
撤腿撩前襟,重心往下降,摆出一副下跪行礼的架势。
一般这个时候,对方就该说一声贤侄免礼,根据不同的场合对象,还可以热情的伸手相搀,或者简单说一声起……总而言之,面子都是互相给的,不能大咧咧生受杨锐的大礼。
重生后第一次拜见杨七爷、杨十爷,以及捕盗通判詹进元的时候,都是这套流程。
杨锐将跪不跪,放慢节奏,等着熊文灿叫起。
熊文灿为官十七载,曾经受过无数跪拜,一眼看穿杨锐的小伎俩,然后……就没有然后,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杨锐,一言不发。
你个小羊羔子,敢在熊叔叔面前耍滑头,熊叔叔便替老羊给你个教训……
《史记》里有一句话:“贪如狼,狠如羊”,用羊形容一个人的执拗、勇猛和倔强,对敌人狠,对自已更狠……熊文灿觉得和杨涟非常贴切,有时候私下就称其为老羊,顺便玩一把老杨的谐音梗。
杨锐把节奏放慢再放慢,一直没有听到叫起。
看熊文灿一脸坏笑的样子,知道这一跪躲不过,于是大大方方的双膝跪下,上半身前倾,点点头拉长腔唱礼:“晚辈敬叩金安。”
“起来吧。”
熊文灿笑容变淡,对杨锐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
想当年熊副省长也是一方大员,跺一脚半个山东都要抖三抖,除了巡抚总督一类的大领导,在其他人面前威权自专惯了,不服气的刺头见一个灭一个。
杨锐用点头糊弄磕头,偏偏还不好发作他,让熊副省长很不喜欢。
“没有见面礼吗?”杨锐眼神清澈。
老熊不讲武德,硬逼着给他跪了一个,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今天没有一百两银子,我就不起来了。
熊文灿微微一愣。
应山杨家的后辈子侄,脸皮这么厚吗?
一直在认真研究西洋画的姚明恭终于抬起头,看了看杨锐,又看了看熊文灿,似笑非笑的神色古怪。
能让“月牙儿”吃瘪的后辈,平生仅见!
“见面礼少不了你的,这样吧,你送我一幅画,我也送你一幅画。”
熊文灿虽然瞬间失态,应变能力却很强,若无其事的从书桌上拿起一幅画轴,递给杨锐。
展开一看,是一幅张复的《江山云起图》。
张复是谁?
杨锐装作赏画的样子,在脑海中快速搜索关键字,很快查到张复画作在后世的拍卖成交价。
价格还不错。
换成大明朝,这幅《江山云起图》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
具体多少不好说,但是,一百两银子肯定买不到。
“多谢世叔,这幅画很好。”
“你能看懂这幅画么?说说看,好在哪里。”熊文灿话里藏刀。
“看不懂,但我听说张元春是当世丹青名家,既然是他的画作,肯定错不了。”杨锐轻轻闪开,应对自如。
他刚刚查过资料,不但知道张复表字元春,还能把张复的风格流派说出个一二三,但绘画是小道,没必要冒险装逼,干脆藏拙了。
“嗯——,倒也坦诚。”
熊文灿面色稍霁,又问道:“看不懂画,总能看懂画上的题诗吧?画可寄情,诗能咏志,少年人可以不懂画,却不能不读诗。”
语气虽然和缓一些,仍然暗藏锋芒。
熊副省长已经意识到,杨锐不是个好拿捏的,却像看上蜘蛛精的猪八戒一样,杨锐越反抗,他就越兴奋。
越想找回场子。
姚明恭有点看不下去,过来敲了敲题诗下面的落款:“仔细看看,这两句题诗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谜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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