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山县杨家,仍是一片繁花簇锦的富贵景象。
没人知道,家破人亡就在眼前。
锦衣卫抄家,不死也得脱层皮,必须躲得远远的。
但是,杨锐身上挂着原主儿惹来的狗屁官司,没有族长杨清点头,别想离开杨府。
如果请动老夫人詹氏,杨清肯定会卖她个面子——詹氏妻以夫贵,绝非一般的弟媳妇可比,随便打个招呼,杨清这个乡下士绅都得尽力接着。
可惜杨锐和杨萍加起来,在詹氏面前都说不上话。
好在杨萍出嫁前,和掌家媳妇崔氏还算熟稔,拐弯抹角能搭上关系。
杨锐全身上下收拾利索,和杨萍来到左路二房,求见崔氏。
路上碰到的奴仆丫鬟和其他闲杂人等,都盯着杨锐行注目礼。
深宅大院规矩森严,难得出一个能闯祸的乐子人,所以深受吃瓜群众欢迎,几个血气方刚的护院家丁更是一脸艳羡。
壮哉壮哉壮哉!
五百两银子睡了省城最有名的花魁娘子,这辈子没白活。
打鞭子关水窖,又算个蛋!
杨锐杨萍突然来访,崔氏本以为,他们是为水窖捞人来道谢的,不料低估了杨锐的脸皮厚度,竟然打蛇顺杆爬,打主意打到老夫人詹氏身上。
丫鬟香叶在一旁奉茶倒水,鼻观口,口观心,心中却暗暗着恼。
杨萍杨锐姐弟俩太过分,受人恩惠却不知进退,依着二奶奶平日的做派,肯定变脸撵人,不给他们留面子。
崔慧今日却有些异样,没有一口回绝,而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杨锐。
“我听说,你做了卞香兰的入幕之宾?”
???
杨萍茶杯一震,满脸尴尬。
早在京城,崔氏已是杨涟府中的掌家媳妇,往来结交的都是朝廷诰命一类的大家贵妇,怎么和那些护院家丁一样,对杨锐是否钻了卞香兰的被窝如此关注?
“没有入幕之宾,花篮添花我添到五百两,樊山王府的四公子又添到六百两,把我比下去了……”
杨锐梳理原主的记忆,发现这货明显被人套路了。
送给花魁娘子的花篮十两银子一个,那是相当的贵。
但在高档娱乐场所,勉强也说得过去。
可是,花篮添花又是什么鬼?而且上不封顶,有意引导客人争风吃醋,添花斗富,妥妥的大明版“花托”。
“你傻不傻啊?冤大头!败家子!”
杨萍才知道还有这种细节,打弟弟的冲动非常强烈。
崔氏却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瓜葛就好,在老爷面前还有辩白的余地,你们先回吧,等下我去求见老夫人,不管成不成,都会尽快给你们一个回话。”
“多谢二嫂!”
杨锐没有其他门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来找崔氏,没想到崔氏一口应了下来,颇有几分侠气。
这个二嫂,能处!
换成其他人,可没这么好说话。
所以要抓住机会,再提一个要求。
“出了这档子事,我没脸再留在府中,还请二嫂成全,放我出去做点实事……”
两世为人,蹬鼻子上脸都是基操,杨锐演技上线,满脸写满了羞愧。
撺掇着老夫人把自已赶出杨府,绝对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杨萍先是一愣,仔细一琢磨,自家兄弟处境尴尬,换个环境也不错。
随即全力助攻,对着崔氏温言求告,又替杨锐深刻承认了一回错误,保证从今以后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崔氏同样觉得不错,笑着应了下来。
正事说完,到了闺蜜悄悄话时间,杨萍凑到崔氏近前,嘀嘀咕咕的小声问她,为什么对那个卞香兰如此在意。
按照当下风气,哪怕杨锐和她做了点什么,也是一桩风流雅事。
崔氏随口推到老夫人詹氏身上:“咱们杨家和别人不一样,老夫人诚心礼佛,听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的腌臜事。”
杨锐姐弟告辞离去,崔氏转身进了内宅,先到伙房灶头,把一品亲手做的菌汤炖蛋装进食盒,命香叶提着,来到老夫人詹氏的院子。
帮杨锐求情,并不是上下嘴唇一碰那么简单,时机、气氛和老夫人的心情缺一不可。
老夫人长年茹素,难免气血亏空,这品菌汤炖蛋是从名医李时珍府上传出来的食疗方子,老夫人肯定喜欢……
老夫人果然很喜欢,听说杨锐的事情,多问了几句。
崔氏没有偏袒隐瞒,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老夫人放下调羹,调侃道:“慧姐今天怎么了?这可不像你的性子,既然是长房大爷处置的人,你又救过他一次,为什么还要沾手?送佛送到西么?”
“杨锐一个懵懂后生吃了苦头,也知道来找娘亲求情,可见在咱们杨家,只有娘亲才是真佛。”
崔氏娴熟的拍了一记马屁,然后收起笑容,语气多了几分郑重。
“杨锐这回好像真怕了,言行举止稳重了许多,说不定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真能学好呢……再一则老爷(杨涟)难得闲散几日,族中琐事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老爷烦心。”
红花总要绿叶配,每个大家族除了嫡系子弟,同样重视旁支子弟的培养,作为嫡系子弟的臂膀爪牙。
但是,任何一个家族的资源总是有限的,旁支子弟的培养只能广种薄收,自已摸爬滚打开了窍,才有继续培养的价值。
杨锐能够看清形势,积极自救,拎着猪头能找对庙门,也是一种能力的体现,此时顺手回护一二,也算一种惠而不费的人才投资。
大家族的子弟不怕犯错,知错能改,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除此之外,崔氏还有一层顾虑,作为儿媳妇不便多说,只委婉的点了一句。
詹氏却秒懂。
和普通的退休官员不一样,杨涟并没有脱离党争漩涡。
他的家务事不是单纯的家务事,一个处置不当,轻则成为官场上的风评谈资,重则成为政敌攻讦的靶子。
况且这段时间,杨涟身在江湖,心系庙堂,脾气不好压力很大的样子,如果被这点小事气得发飙,不值得,大家也受不了。
“唉——,老爷做了一辈子的强项令,一辈子大道直行不肯低头,有时候,家里人就要在后边拽着一点。”
詹氏轻啜一口菌汤,满意的点点头:
“内宅虽然都是琐事,却和老爷内外一体,什么时候都不能伤了老爷的体面,你这次就做得很好。明天我去问问吧,杨锐如果没有其他过错,总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杨锐回到住所,杨萍陪他说了会话,简单对付一顿晚饭,自去相熟的女眷处借宿。
夜月冷照,杨锐在油灯前呆坐良久,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已的新身份。
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能走到哪一步,要不要趁早留一条退路……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此起彼伏,一时难以决断。
既来之则安之,不等于躺平。
无论如何,总要做点什么。
杨锐找出纸笔,开始记录来自后世的信息。
前世里,杨锐经常在网上看小说,尤其喜欢明末的历史小说,此刻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字一句都记得非常清楚,加上其他的知识资料,将来都能用得上,必须记录下来。
条件有限,保密方式因陋就简,关键地方用拼音和英语单词代替,哪怕被人看到,一般人二般人都看不明白。
灯花跳动,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因为不习惯毛笔写字,只写了薄薄几页。
白天刚刚借尸还魂,现在感觉有点累了,杨锐上床躺倒,过了一会儿,呼吸变得悠长平稳。
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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