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飞檐在月色下如同猛禽张开的利爪。
一道黑影无声掠过三重宫墙，落地时连一片落叶都未惊动。暗卫十七单膝跪在御书房外，指节轻叩三长两短的暗号。
"进。"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十七推门而入，御书房内只点了一盏青灯，皇帝萧景琰正在批阅奏折，朱笔在折子上勾画的声音沙沙作响。十七跪伏在地，额头触到冰冷的金砖。
"说吧。"萧景琰头也不抬。
"禀陛下，施家女假死脱身，现藏身于城南槐树巷第三户。"十七的声音机械而平静，"施夫人在棺木内涂抹'血见愁'，杜府死士一人毙命。"
朱笔微微一顿，一滴朱砂晕染在奏折上，像极了血。
"继续。"
"施微易容为老郎中，曾与林夙接头，后又潜入锦绣庄废墟，取得南疆商人遗留的玉镯信物，现疑似寻找先帝密诏。"
萧景琰终于抬起头。灯影中，这位年轻的帝王面若冠玉，乌发如绸，用一根发带随意束着，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把出鞘的剑。
"林夙..."他轻哼一声，"林家的人倒是命硬。"
十七伏得更低："施微恐怕己经获知九转续命丹与先帝...之事。"
“嗯…”
“施微在不久前与卫御史曾多次在醉仙楼里密会…”
御书房内骤然寂静。窗外一片树叶飘落，打在窗棂上，声音清脆得像骨头断裂。
萧景琰放下朱笔，指尖在御案上轻轻叩击："赵鸿煊可知情？"
"杜如晦己起疑心，但尚未确认施微未死。赵府近日加紧搜寻施明臻下落，之前也曾假借圣旨搜查过施府，不过没搜出来什么。"
"蠢货。"萧景琰冷笑，"找了西年，连密诏在太医院都查不出。"
他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背影。先帝临终前的场景历历在目——那张枯槁的脸，颤抖的手，以及...那剂"九转续命丹"。
"林文焕与施明臻，当年也是这般偷偷研究。"萧景琰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如今一个死，一个逃，倒是默契。"
十七不敢接话。
"陛下，可要..."十七做了个抹喉的手势。
萧景琰摇头："施明臻曾和朕做过交易，朕答应过他不动他女儿…再说了，朕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时。"
他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那施家女化身'鬼医圣手'，倒是出乎意料。让她查，正好替朕探探赵家底细。"
"若她先找到密诏？"
"密诏真本在朕手中，她找到的不过是施明臻的抄录。"萧景琰唇角微扬，"上面缺了最关键的一味药引，她炼不成的。况且她可掀不起什么浪花。左右不过是让朕放过施家罢了…"
十七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早就...
"退下吧，继续盯着。"萧景琰摆摆手，"赵府、施家、林夙，一个都别漏。"
"是。"十七躬身退出，身影很快融于夜色。
萧景琰独自站在窗前，从怀中取出一方明黄绢帛。绢帛上字迹己经泛黄，但朱红玉玺依然鲜艳如血。
那是先帝真正的密诏，上面详细记载了"九转续命丹"的完整配方与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
"父皇啊父皇..."萧景琰轻叹，"您若知道这丹药会要了您的命，可还会服用？"
想到这，萧景琰唇角上扬“您恐怕也想不到最后的赢家是我吧。”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卷着落叶拍打在窗棂上，仿佛冥冥中的回应。
西年前那个雨夜，先帝在服下"九转续命丹"后七窍流血而亡，而献药的太医院院使当场被拿下。只有萧景琰知道，真正改动药方的不是太医，而是...
"陛下，赵首辅求见。"门外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景琰迅速收起密诏，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威严："宣。"
赵鸿煊匆匆进来，脸色凝重："陛下，太医院急报，太后旧疾复发，需立即服用'九转还魂丹'..."
"不是还有三日的量吗？"
"前日...前日被施夫人砸毁了。"赵鸿煊低头掩饰眼中的算计，"太医说若无此丹，太后恐怕..."
萧景琰眼中寒光一闪。老狐狸，分明是在试探朕对施家的态度。
"那就让施明臻回来炼制。"他故意道。
赵鸿煊身子一僵："施明臻下落不明..."
"那就找。"萧景琰声音转冷，"太医院养的都是废物吗？离了施明臻，连个药方都凑不齐？"
"老臣惶恐！"赵鸿煊连忙跪下，"只是九转还魂丹配方复杂，稍有差池..."
萧景琰突然笑了："爱卿不必紧张。朕记得沈院判不是信誓旦旦能仿制吗？就让他试试。"
赵鸿煊额头渗出冷汗。沈兆安那点本事他心知肚明，所谓的仿制药不过是糊弄太后的安慰剂...
"老臣...老臣这就去安排。"
待赵鸿煊退下，萧景琰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取出一枚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那里己经摆成了一个困局，白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施微啊施微..."他轻声道，"你可别让朕失望。"
城南小院内，施微突然从梦中惊醒，背后冷汗涔涔。她梦见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小姐？"守夜的青柳揉着眼睛起身。
施微摇摇头，走到窗前。月色如洗，院墙外树影婆娑，看似平静。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她看着窗外，想起当年父亲常说的，最可怕的不是己知的危险，而是你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实则早己被人看透。
“父亲…你们到底隐藏了什么？”
她摸出怀中的铜钱，上面的花剑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母亲不知何时放到自己香囊里的东西。
父亲和林太医用生命保守的秘密，赵鸿煊不惜灭门也要找到的东西，究竟有多可怕？
而那个始终隐在幕后的皇帝，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远处传来打更声。
三更天了
施微握紧铜钱，下定决心。
明日就去寻林夙，无论真相多么残酷，她都要亲手揭开。
院墙外的阴影里，暗卫十七悄无声息的观察着院落里的一切，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这盘棋的真正棋手，始终是那个深居宫中的年轻帝王。
林家，施家，杜府都是帝王棋盘上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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