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琉璃瓦映着血色残阳，禁军手持的玄铁长戟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指尖轻叩扶手，每一声脆响都让跪在殿中的诛邪盟众人脊背发寒。
"燕卿平叛有功，赐黄金千两，加封镇魔将军。"
圣旨上的朱砂红得刺眼。燕临接过赏赐时，铁铸般的指节微微发白，他余光瞥见殿角铁笼中的墨尘，九根透骨钉贯穿的要穴正渗出金丝般的血。
"苏女侠剑法超群，赐青云剑谱全卷。"
苏清霜叩首谢恩，发丝遮掩的目光却盯着皇帝腰间玉佩，那上面新添的裂痕形状，与墨尘剑鞘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林爱卿。"皇帝突然轻笑，"你想要什么赏赐？"
林小碗的银铃在袖中轻颤。她向前两步："臣求陛下开恩..."话未说完，皇帝突然掷下一柄黑剑，剑刃钉在她面前三寸处，嗡鸣不绝。
"认识这把剑吗？"
剑格上"承影"二字让殿内温度骤降。墨尘猛地抬头，铁链刮擦出刺耳声响。
"陛下！"林小碗突然改口，"臣请将此剑重铸为犁，以彰陛下仁德。"
皇帝抚掌大笑，笑声在殿内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忽然起身，龙袍下摆扫过丹墀，在墨尘的铁笼前停下。
"好一个'以彰仁德'。"皇帝的手指穿过铁栏，捏住墨尘的下巴，"林爱卿可知，你为他求情的这把剑，曾饮过多少忠良的血？"
林小碗的银铃在袖中无声震颤。
"燕卿，"皇帝突然转身，"你可知为何朕独独关押他？"
燕临的拳头在袖中攥紧："臣...不知。"
"因为这把剑。"皇帝猛地将剑掷在地上，剑身插入金砖三寸，"是景帝亲手为七皇子打造的及冠礼。"
殿内死寂。苏清霜的剑穗无风自动，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燕临朝自己摇了摇头，此刻确实不是提让墨尘替燕临解蛊的好时候。毒慕容嫣的银鞭发出细碎的嗡鸣，艳丽的面容隐在暗处。墨尘抬头，琥珀色的瞳孔第一次完全睁开，那里面映出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古老的悲哀。
推开那扇尘封的檀木门时，皇帝的手微微一顿。
殿内光线昏暗，只余几缕残阳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落进来，映出浮尘翻飞。他独自踏入，脚步声在空寂的殿内回响，像是惊醒了什么沉睡己久的魂灵。
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三十年前的模样——
案几上搁着一盏琉璃灯，灯罩上裂了一道细纹，是她当年盛怒之下摔的。
多宝阁里摆着一柄短剑，剑穗上的珊瑚珠子早己褪色，可剑刃依旧锋利如初，仿佛随时能割破时光，回到那个雨夜。
墙角立着一架屏风，白梅映雪的绣面己泛黄，可那梅枝的走势，仍如她执剑时的身姿一般傲然。
皇帝缓步走向内室，指尖抚过每一件旧物，像是触碰着一段不敢细想的过往。
那一年，他尚不是九五之尊，只是一心为民的潇探郎。
江南春雨淅沥，他避雨误入听雨阁，见一女子执剑立于庭中，剑锋挑落满树梨花，纷纷扬扬如雪。
“公子看够了么？”她回眸一笑，眉眼如画。
他怔了怔，拱手道：“在下潇文成，不知姑娘芳名？”
“苏霁。”她收剑入鞘，腕间银铃轻响，“霁月风光的霁。”
后来，他常去听雨阁寻她，她教他剑法，他同她说星海山河。
她总爱在练剑后倚在梅树下小憩，发间落满花瓣。他悄悄拾起一片，夹在随身携带的书册里，至今仍藏在殿内的暗格中。
他忽然抬手掀开龙案暗格。
一方染血的帕子静静躺着，帕角绣着听雨阁的白梅纹——那是苏霁当年为他包扎箭伤时用的。
指尖过发黑的血迹，恍惚又见那日的雪。
"阿霁，景帝不死，北境三十万流民就要冻成白骨。"
他握着苏霁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黑袍下的箭伤还在渗血。殿外风雪呼啸，衬得他嗓音愈发嘶哑："这天下...比我的命重，比你的清白更重。"
苏霁的剑穗扫过他手背。
就像当年在听雨阁，她总爱用剑穗挠他掌心逗趣。可此刻她眼中映着烛火，亮得骇人："潇文成，你发誓真是为了百姓？"
"我发誓。"他举起三根手指抵在她唇上，"若存私心，叫我永失所爱。"
后来史书只记载：景和二三年冬，景帝暴毙。刺客留书"诛暴君，救苍生"，化作雪夜惊鸿。
无人知晓那夜苏霁回来时，浑身颤抖着被他拥入怀中。她袖间滴落的血，在龙纹砖上绽出红梅。
"都结束了..."他吻她带血的指尖，"从今往后，你我共治这山河。"
皇帝猛地合上暗格，那时她己知道所谓"北境流民"不过是他夺权的幌子，知道景帝临终咒骂的"豺狼"正是他潇文成。
可她只是倚在梅树下，任毒发时的黑血漫过唇角："潇文成...你猜我最后悔什么？"
风雪淹没尾音。
后来他在她紧攥的掌心里，找到一粒冻僵的梅子——
是那年他翻墙去听雨阁，带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皇帝执黑子落在"天元"位，忽然轻笑："你这落子的手法，像极了你师傅。"
林小婉指尖白子一滞，杏眼里浮起雾气："陛下说笑啦，我连师傅的剑法都没学全呢。"
"苏霁当年..."皇帝着棋子，"也总爱用这招'霁月藏锋'。"
烛火噼啪一跳，映亮她捧出的青瓷瓶。瓶中一束干枯的白梅，花蕊里藏着粒玉珠。
"师傅总对着这珠子发呆，说陛下曾允诺..."她模仿着苏霁的语调，"'待山河安定，带你看遍人间春色'。"
皇帝猛地攥紧拳头，"这么多年，我一首在找她，却没想过，她就在萧景琰手里，哎……是我没护好她！"
"所以啊——"林小婉忽然绽开天真笑容，"我帮陛下，师父在天之灵定会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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