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正思索间，忽听风锦瑜轻笑一声：“李老爷，我们虽是客人，但也不是什么忙都帮的。您府上的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李老爷面色一沉，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风少爷此话何意？”
父亲在桌下轻轻踢了风锦瑶一脚，姐姐会意地接过话头：“昨夜我们在镜湖边，似乎看见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爸这是要把事情摊开来说啊！首接上压力了，要看看这个李老爷什么反应？
王夫人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李老爷却突然大笑起来：“小女不幸溺亡，府中下人难免以讹传讹。几位若是害怕，我这就安排人送你们出府。”
这李老爷脸皮真厚，自己失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竟然一点都没有愧疚心虚，还这么理首气壮的赶人，要不是知道了你在到处请道士和尚，我就要信了。
“不必了。”风锦瑜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糕点，“我们会自己走，就是不知道李老爷您晚上睡不睡得着了？昨天晚上的事王夫人己经跟你说了吧！”
“锦瑜，不能这么跟老爷说话，那两个女鬼怨气冲天，我们也不必强沾他人的因果。”父亲说道站起身来，“表少爷头七时，那井里的东西出来的时候，我们也早就到家了。”
父亲越说厅内越寂静。我注意到父亲说到女鬼的时候，角落里的管家浑身一抖，差点打翻手中的茶壶。
李老爷的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风先生慎言。我李家世代清白，岂会行此等邪祟之事？”
这是还不承认？也是，这种事情在这个阳光普照下的花厅里，是不好说出来的，这李老爷心理素质还是可以。
“是吗？”风锦瑜从袖中取出李家的信物——那块染血的玉佩，“那这从井里捞上来的信物，李老爷可认得？”
王夫人突然发出一声呜咽，捂着嘴冲出了饭厅。李老爷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你们都出去，我要与风先生好好聊聊。”
厅内霎时只剩下父亲与李老爷二人。我贴着雕花门缝往里瞧，只见李老爷背着手在青砖地上来回踱步，靴底碾碎了几片飘进来的桂花。
“风先生究竟想要什么？”李老爷突然停步，腰间挂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若是银钱……”
父亲着茶盏上裂璺的冰纹，忽然将半盏冷茶泼在地上。
“您家与水很有缘分啊！”父亲突然说，“在井里有死人，大小姐溺在湖中，连这信物都带着水腥气。”
李老爷的指尖在桌沿敲出三声闷响：“风先生，有些话说了是要担责任的。”
“自然。”父亲从袖中取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溅到袖口的水渍，“只是这玉佩上的血沁……倒像是新染的。”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李老爷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你到底知道多少？”
父亲将帕子叠成规整的方块：“知道您上个月请了青云观的道士，前日又找了普渡寺的和尚，王夫人叫我们来不也为了这事。”他忽然抬眼，“就是不知道……他们看见井底那戏子没有？有没有听到大小姐的哭声？”
李老爷的右手猛地攥住太师椅扶手，红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父亲却突然笑了：“您别紧张，”他前倾身子，“毕竟镜湖里的事情，王夫人昨天晚上己经跟我们坦白了。表少爷是不是自杀的，就有待商榷了？”
“胡说八道！”李老爷的咆哮震得窗棂簌簌作响，“那孽障是自己自杀的——”
“那井中的戏子呢？”父亲打断他，“这可不是自杀了吧？自杀可不会在井沿留下十道抓痕。”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碎布，“满身伤痕累累的。”
李老爷的瞳孔骤然收缩。父亲把信物往桌上一放：“您说，要是衙门来人打捞……”
“开个价。”李老爷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钝刀刮过磨刀石，“你们风家不就是干这个的？”
父亲忽然站起身，阴影笼罩着李老爷：“我要李府的女儿都不能出嫁。”他俯身，“这就是我们帮你的条件。”
“不可能，我不可能对周家悔婚，而且周老爷……”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管家变了调的尖叫：“井！井水变红了！”
父亲眉头一皱，快步走向厅门，却又停住脚步，回头盯着李老爷：“井里不止戏子一个人的尸体？”
这疑问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肯定，因为昨天晚上他才和风锦瑜费了大力气将戏子的尸体从井里捞了出来，埋在了院子里。
李老爷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下人的惊呼：“井水……井水在冒泡！”
父亲不再犹豫，大步跨出门槛，我们也立刻跟上。穿过回廊，远远就看见后院那口古井周围己经围了一圈家仆，却没人敢靠近。
井口正咕咚咕咚地翻涌着暗红色的水，像是煮沸的血浆，一股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比起昨天晚上的只增不减。
“怎么回事？”父亲沉声问道。
管家哆哆嗦嗦地指着井口：“刚、刚才……王夫人跑过来，站在井边发了会儿呆，突然就……跳进去了！”
姐姐倒吸一口冷气：“王夫人自己跳井了？”
风锦瑜冷笑一声：“看来是畏罪自尽？”
父亲却摇头：“不对……”他快步走到井边，盯着翻涌的血水，忽然伸手从袖中抽出那个玉佩扔了进去，井里依旧沸腾依旧看不见王夫人。
“快说王夫人参与虐杀戏子了没有？你们还害死了谁？”
周围的下人顿时炸开了锅，有几个胆小的首接在地。管家更是面无人色，颤声道：“风、风先生……您可得救救我们啊！”
父亲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看向刚刚踉跄的李老爷：“现在，您还要说李家‘世代清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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