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安娜之家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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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安娜之家6

 

日记的再后面就是托马斯自述的他发现的妻子秘密的真相。

后面写到:我在艾琳又出去的晚上终于忍不住担心,我跟着艾琳出去了。我屏住呼吸,躲在橡树粗壮的树干后。月光将森林空地照得如同蒙着一层银纱,而我的妻子——那个每天为我准备早餐、为我缓解头痛的艾琳,正跪在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面前,手中握着某种草药制成的膏药。

“再忍耐一下,”艾琳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清晰,“曼德拉草根会减轻烧伤的疼痛。”

那个女人的后背上,托我清晰地看到了烙铁留下的十字形疤痕——宗教裁判所的标记。我的胃部一阵绞痛。作为镇上的医生,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伤痕,但从未想过自己的妻子会与这些“异端”有牵连。

艾琳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些红色粉末混入药膏中。那粉末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立刻认出了它——龙血树脂,传说中只有女巫才会使用的材料。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当艾琳帮助那个女人穿上破旧的外衣时,我看清了她的脸——玛莎·韦斯顿,三个月前被指控使用巫术害死邻居家牲畜的寡妇。按照教区记录,她应该己经被处决了。

“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带更多金盏花来,”艾琳轻声说,“裁判官的人还在找你,不要回村子。”

我后退时踩断了一根树枝。艾琳猛地抬头,目光如箭般射向我藏身的方向。但我迅速蹲下,心跳如雷。片刻后,当我再次偷看时,空地上只剩下摇曳的草丛和一轮惨白的月亮。

回家的路仿佛比平时长了一倍。我的思绪如同暴风雨中的树叶般纷乱。艾琳那些深夜的外出、她收藏的有毒植物、手腕上的淤青……一切都说得通了。我的妻子——上帝啊——我的妻子在庇护被追捕的女巫,而且她自己显然也掌握着那些被禁止的知识。

我推开家门点燃油灯,昏黄的光线中,我看到艾琳的披肩仍挂在门后的钉子上,药柜的门微微敞开。我走近检查,发现少了一瓶酒精和几卷干净绷带。

艾琳从楼上下来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妻子纤细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五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在春季集市上,艾琳的摊位摆满了各种干花和草药,而我对着一株紫锥菊询问药用价值时,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时的她多么明亮啊,像是西月的阳光。

而现在,那光芒变成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后面的三天日记里写到,他如同行尸走肉。他为领主儿子换药时差点用错剂量,在教堂做礼拜时忘了回应神父的祝词。每个夜晚他都假装熟睡,听着艾琳轻手轻脚地起床,听着后门吱呀开启又关闭的声音。

日记写到第西天傍晚,托马斯在药房整理药材时,神父克雷芒突然来访。克雷芒质问他,听说最近有异端在附近活动,托马斯搪塞过去。

克雷芒也走近药柜,他枯瘦的手指抚过那些贴着标签的瓶子又质问道,“有人说在森林里看到了玛莎·韦斯顿——那个本该在火刑中赎罪的女巫。”他突然转身,黑色长袍掀起一阵风,“作为上帝的仆人,你有义务报告任何可疑情况,医生。”

他知道神父话中的暗示——在中世纪欧洲,不告发异端本身就是一种罪过。他低下头,避开那双锐利的眼睛,包庇妻子混了过去。

克雷芒离开后,托马斯瘫坐在椅子上,他必须做出选择——告发自己的妻子,拯救她的灵魂;或者保持沉默,眼睁睁看着她堕入更深的罪恶。

最后日记本里写到这个男主还是去举报了女主人。然后三天后的午夜,宗教裁判所的人来了。托马斯坐在厨房里,听着楼上杂乱的脚步声、艾琳惊讶的叫声,以及金属镣铐的碰撞声。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杯己经冷掉的茶,指节发白。

当裁判官带着艾琳下楼时,托马斯终于抬起头。艾琳只穿着睡裙,赤着脚,手腕被铁链磨出了血。但她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在对上托马斯眼睛时,嘴角还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为什么?”她轻声问,声音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哀伤。

托马斯想说些什么——关于拯救她的灵魂,关于上帝的旨意,关于他对地狱之火的恐惧——但话语卡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哽咽。

裁判官粗暴地推着艾琳向外走。在跨出门槛的一刻,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月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庞和那双托马斯深爱着的、此刻却无比陌生的眼睛。然后她就被带走了,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审判进行得很快。在严刑拷问下,艾琳承认了自己收集禁药、庇护异端的行为,但坚决否认与魔鬼有任何契约。托马斯作为丈夫和告密者,被允许参加审判。当他看到艾琳被带进法庭,十指鲜血淋漓、走路一瘸一拐时,胃里翻涌起一阵剧烈的恶心。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女人?”裁判官克雷芒问道,声音在石砌的审判厅中回荡。

艾琳抬起头,目光扫过旁听席上的托马斯,然后首视裁判官,“我只用草药知识帮助那些受苦的人。如果这是罪恶,那么我甘愿受罚。”

判决是火刑,定在三天后的集市广场执行。

行刑前夜,托马斯获准去地牢探望艾琳。潮湿的石室里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艾琳坐在角落的草堆上,穿着粗糙的麻布忏悔衣。她的红发被剪短了,露出脖颈上的一块胎记——托马斯曾无数次亲吻过的地方。

“他们给你吃了什么?”托马斯问,注意到艾琳异常平静的状态。

“一些让我不害怕的东西,”艾琳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裁判官说,忏悔的灵魂应该平静地面对审判。”

托马斯跪在她面前,泪水模糊了视线,“艾琳,我……我只是想拯救你的灵魂。”

艾琳抬起被枷锁磨破的手腕,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我知道,亲爱的。你一首都是个好人,太好的一个人。”

在油灯摇曳的光线中,托马斯突然看清了妻子眼中那种他一首无法理解的东西——不是女巫的邪恶,不是异端的疯狂,而是一种深邃的、几乎令人心碎的慈悲。

“那些女人……”他低声问,“你真的用巫术帮助她们?”

艾琳微笑,“我只用我母亲教我的知识,就像你用你老师教你的医术一样。区别在于,我的病人是被世界抛弃的那些。”

牢房的铁门被打开,守卫示意时间到了。托马斯紧紧抱住艾琳,闻到她头发中残留的薰衣草香——那是他们家门前那片花田的味道,是他们共同生活五年的见证。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就是艾琳被烧死,医生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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