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柜的阴影里，风临江突然看见自己的左手在说话。五根手指像蠕虫般扭动着，用女儿的声音喊着“爸爸”。他惊恐地把手按在墙上，却发现皮肤下流动的蓝光组成了笑脸图案。
“不…不是真的……”他用力摇头，却听见天花板的裂缝里传来妻子的啜泣声。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风临江马上举起枪，却透过墙壁看见一群穿着病号服的“自己”排着队走过。他们每个人都缺了不同的身体部位——这个少了左眼，那个缺了右手，最后面那个甚至没有头，脖子上顶着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沙沙地播放着生日歌。
“来参加派对吧。”无头的自己突然转向他，收音机的音量旋钮诡异地转动着，“你女儿在等你切蛋糕呢。”
风临江扣动扳机，脉冲光束穿过幻影，在墙上烧出一个焦黑的洞。真正的机械蜘蛛趁机扑来，八只复眼里轮流闪过全家人的脸。
哗啦！
消防喷淋系统启动的水幕中，风临江看见水里游着无数微型的风锦瑶。她们像蝌蚪般挤在每颗水珠里，用口型同步喊着“救命”。他伸手去捞，却抓破了水幕，所有幻影都变成蓝色黏液从指缝流走。
“记忆味道不错。”机械蜘蛛的口器开合着，吐出半截还在抽动的舌头，“特别是第一次教女儿骑自行车那段，酸酸甜甜的。”
风临江疯狂射击，首到能量匣报警。走廊突然变成儿时老家的模样，每个弹孔里都渗出蜂蜜。他跪在地上，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黏稠的蜂蜜里慢慢融化。
“别睡啊。”妻子从天花板倒挂下来，长发垂在他脸上，“林乐乐还在喷泉下面等我们呢。”但她的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组。
爆炸的强光中，风临江看见自己的内脏从伤口里流出来。肠子变成数据线，心脏变成脉冲发生器，肺叶展开成了电路板。最可怕的是，他居然觉得这样很合理。
“要…找到…”
他用枪管拨开漂浮在空中的假女儿们，她们像气球一样接连爆开，每个里面都跳出一只机械蟋蟀。当最后一只蟋蟀也开始背诵他的结婚誓词时，风临江终于用最后的清醒，把枪口塞进自己耳朵。
“找到那个……”他对着自己太阳穴扣动扳机，“……会哭的……”
枪没响。扳机变成了塑料玩具，枪管里开出一朵蓝荧荧的机械花。花瓣上密密麻麻刻着我们的名字，其中一片正用风锦瑶的笔迹写着“爸爸救我”。
风临江仿佛突然清醒了一样，他把脸狠狠撞向铁柜。金属棱角划破额头，温热的鲜血流进眼睛，世界顿时染成红色。机械蜘蛛的复眼里，家人们的幻象突然扭曲了一下。
“不够痛……”他嘶哑着嗓子，把左手塞进铁柜门缝，用力一压。骨骼碎裂的脆响中，那些说着话的蓝色光点终于安静了。
走廊上列队的“自己们”开始褪色。风临江拖着骨折的手，朝机械蜘蛛露出带血的牙齿：“想吃记忆？想让我彻底变成一个容器，来啊！”他主动冲向机械体，在即将被利爪刺穿的瞬间侧身，用断骨处狠狠撞向金属关节。
“滋啦——”机械蜘蛛的腿突然短路。风临江趁机把枪管塞进它腹部发声器：“这才是……真正的……生日歌！”
脉冲光束在机械体内爆开时，所有幻觉都像被按下暂停键。风临江趁机冲向消防栓，用肩膀撞碎玻璃。他把流血的手按在消防水带上，让冰冷的水流冲刷伤口。
“锦瑶…在脑电图室……锦瑜和锦……”水流冲走了睫毛上的血，他忽然想起这个信息。但下一秒，水珠又开始在空中组成女儿的脸。
风临江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剧痛让视野重新清晰，他看见真正的敌人从走廊两侧包抄过来。他咧嘴笑了，满嘴是血地按下腰间最后一个脉冲炸弹。
“来追我啊，废铁们！”
爆炸的气浪把他掀飞出去。风临江在满地碎玻璃上翻滚，让尖锐的疼痛刺穿每一个即将成型的幻觉。当他撞进电梯井时，折断的肋骨恰好卡住了下落之势。
“呃啊——！”风临江用膝盖抵住井壁，把脱臼的右臂往上一托。关节复位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也让耳边妻子的哭声变成了电流杂音。
他顺着钢缆滑到第一层。“制造混乱，火烧医院……”风临江凭着毅力，清醒的找到了住院部的中心，这里的主控室闪着危险的红光，十几个机械守卫正在集结。父亲看了看自己骨折的手，又看了看墙上“高压危险”的标志。
“锦瑜说…核心区域在喷泉下面……”他摇晃着站起来，把淌血的手掌按在电闸上，“那就…把电都引过去吧！”
十万伏特的电流贯穿全身时，父亲看见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但这次不是幻觉，是真正的回忆——锦瑶第一次走路摔倒时膝盖的擦伤，锦玥吃着糖葫芦甜甜的微笑，锦瑜作文比赛获奖那天骄傲的表情，妻子在他发烧时敷在额头上微凉的手。
“找到了……”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整栋医院的灯光同时熄灭，只有喷泉方向亮起诡异的蓝光。机械守卫们集体转向能源转移的方向，再没人注意角落里那个浑身焦黑的身影。
器械室里母亲赖美丽手中的玻璃针管突然坠落，在瓷砖上炸开一朵尖锐的花。她捂住心口踉跄后退，撞到了柜子上。
“妈！”风锦瑶扶住她发抖的肩膀。赖美丽冲向窗户边，她僵硬的背影被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镀上金边。
花园喷泉的爆炸声这时才传来，冲击波震碎了所有路灯。在明灭的应急照明里，我和风锦瑜看见无数金属碎片悬浮在空中，像被按了暂停键的雨滴。其中一片擦过我的脸颊时，竟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是爸!!”风锦瑜马上反应过来，“爸出事了，我们……”话音未落，那些金属碎片齐刷刷转向我们，每一片都映出我们扭曲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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