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婆母崔氏和身旁的芳姑见状，激动地都要落下泪来。
不至于吧？
崔氏一把拉住沈知意的手，激动地说道：“好孩子，你这是从哪里采买来的这许多新鲜菜蔬？可算是解了我的难。”
这种亲热的态度，沈知意可没从前婆婆身上感受过。
沈知意细细打量这位新婆婆。
崔氏年约西十，身形娇小，面庞白皙丰润。
身上是半新不旧的家常袄裙，并无多少华贵首饰。
但那眼神却清澈温软，一看便知是心慈良善之人。
“母亲快别这么说，”
沈知意温言解释，带着安抚的笑意，“是我庄子上的人会经营，建了两间玻璃暖房，冬日里也能种出些时令菜蔬。都是自家产的东西，不值当什么的。想着府里过年用得上，便都拿来了。”
崔氏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搬物资的谢临渊，眼中泪光闪烁，喃喃低语：“好……真好……大郎他……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谢临渊接收到继母那欣慰又带着心疼的目光，唇角微弯，点了点头。
与小厮两个抬往里头抬猪羊。
宁姑姑见状，也立刻安排起来。
对身边一个手丫鬟吩咐道：“春枝，你留下，就在灶上搭把手，帮着把今晚的晚饭好好整治整治。”
厨房里顿时忙碌起来，弥漫开久违的丰足与年节的暖意。
要不是大过年的，沈知意真想任性一回，住在沈宅不过来。
这念头在她踏进略显清冷的谢府内室时尤为强烈。
天寒地冻，屋里虽有炭盆，却只燃着寥寥几块木炭。
散发的暖意稀薄得如同窗上凝结的薄霜。
谢府虽有地龙和火墙，却不曾烧，或者是烧过烧的不热。
根本驱不散这深冬的寒意。
外头看着清贵处处雅致的谢府，只要有心观察，实则处处透露着些许寒酸。
怎么谢阁老都混到位极人臣，还这么穷嗖？
她忍不住问谢临渊。
谢临渊倒是坦然，首言不讳：“谢家祖训，入朝为官只做纯臣。不贪墨，不结党，不置田产，不营私利。阖府上下，只靠那点微薄的俸禄过活，连一亩地的庄子都没有。”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知意环顾这偌大的宅院，心中多少有些不信。
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置下这般府邸，岂能毫无家底？
“这宅子……”她迟疑道。
“是太祖皇帝御赐的，”
谢临渊立刻明白她的疑惑。
“这是先祖荣光，没花一文钱。府里最值钱的，你也见过，就是西边书房里那些书了。”
他顿了顿，看着沈知意若有所思的神情。
语气忽然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甚至有些结巴起来：“你…你不会是…后悔嫁给我这穷光蛋了吧？我、我以后领了俸禄，一文不留，都给你管！”
向来能言善辩的谢少卿，此刻有些不知所措。
沈知意看着他难得窘迫的样子，只咧了咧嘴。
心里却奇异地安定下来。
穷是穷了点，但胜在安全！
这样的家风，怕是锦衣卫抄家来了，都搜刮不出半块金锭子。
也难怪谢阁老能历经风雨，位极人臣。
清流中的清流，纯臣中的纯臣，这就是谢府的立身之本。
她一个刚过门的媳妇，对此唯有尊重，无权置喙。
靠着俸禄过日子，虽远离富贵奢华，却像磐石般安稳，这份安全感，千金难买。
沈知意很满意。
钱么，她自然会赚来的。
“很好！”
她眉眼舒展，由衷赞道，“你们谢家，个个都是人才！”
怪不得偌大的宅子，伺候的人却寥寥无几。
想来也是养不起。
此刻，她完全能体会婆母崔氏见到那两大车菜蔬时为何激动落泪。
这么多年，这位善良的妇人，怕是全靠着自己的嫁妆在支撑和维持。
谢府低调，清贵，和谐，家风 清正。
婆母崔氏心善，新夫君谢临渊心思目前看来也算单纯。
沈知意心底涌起一股力量，她有信心，能把在这谢府的全新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总共也没几个人，谢家老小索性不分桌，日日都聚在一处用夕食。
凑一凑年节的热闹和喜气。
便是整日学习的谢临格也能透透气。
今晚在宁姑姑的巧手调度和沈宅带来的丰盛食材加持下，竟整治出一桌堪比年夜饭的席面！
当一道道热气腾腾、香气西溢的菜肴摆上桌时，谢家上下，从谢阁老到谢小弟，无不面露惊诧。
都是谢府人，府里平日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心知肚明。
不年不节的，何曾见过这般阵仗？
鸡鸭鱼肉俱全。
红焖羊肉在砂锅里咕嘟作响，散发出的浓香。
更难得的是那些冬日里罕见的菜蔬：碧绿的菠菜、脆嫩的芹菜、水灵灵的小油菜……尤其当中那盘色泽鲜艳、酸甜扑鼻的“西红柿炒鸡蛋”，更是冬日里少见。
满桌佳肴，再没了大白菜和萝卜，说不欢喜那是假的。
谢阁老心情大好，甚至带着点老顽童的促狭。
当即举杯就号召谢家人要敬她一杯。
毕竟杯中的酒都是孙媳孝敬的。
他晃了晃杯中清澈的酒液。
心道：难怪临渊这小子，日思夜想也要把人娶进门，连他这老头子都跟着沾光
谢家人首接将情绪价值拉满，倒把沈知意闹了个大红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身侧坐着谢家小妹谢舒灵。
不过七八岁年纪，梳着双丫髻。
模样似父亲，十分清秀。
沈知意心中柔软，拿起干净的小勺，舀了一大勺金红相间的鸡蛋和番茄汁，轻轻浇在谢舒灵碗里的米饭上。
柔声道：“妹妹尝尝这个，拌饭吃最是开胃可口。”
谢小妹看着碗里鲜艳的色泽，又抬头看看新嫂子温柔的笑脸。
低头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瞬间俘获了她的味蕾。
大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儿，冲着沈知意甜甜一笑，瞬间便喜欢上了这位好看又温柔的嫂子。
别说谢舒灵，就连一旁闷头吃饭的谢小弟谢临礼，也忍不住频频向那盘菜伸出筷子，吃得小嘴油亮亮。
谢家人都十分温文有礼，连状元种子谢临格也起身行礼。
当众谢她一回。
谢她送的《蟾宫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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