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巧姑来了！”
趁着日头好，春红正在院子中，跟三福两个拉绳晒被子。
“巧姑，母亲可有要事要交代？”沈知意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相迎。
巧姑微微欠身，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噢，春日难得，如今外头疫症也都干净了。夫人说了，少夫人不必整日拒在院子里。若是外府上来了邀约，尽可出门去，只是那江夫人的宴会可曾定下日子？”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劝着她去上进的。
她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未作回应。
巧姑轻轻递了个眼神，身后的小丫鬟立刻会意，迈着碎步上前，呈上一个精致的托盘。
托盘上是一套银线滚边、品月色压花首领缎锦衣裙。
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而华贵的光泽。
巧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亲昵：“夫人特意叫人做的新衣裳，若是你们传出去，叫人一看就是一家人。”
你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王氏这是指望着她去外头打拼，上进，结交贵夫人，顺便带上顾诗瑶顾诗雨两个？
沈知意抬眸望向巧姑，目光中带着几分思量，轻声说道：“母亲费心了，这衣裳如此精美，倒是叫我受宠若惊。若是江夫人来信或者来帖子，定下日子，我定会禀告母亲知晓。”
巧姑听闻，瞬间收了笑容，略微说了几句，借口事忙，带着丫鬟走了。
哇，这么现实的吗？
一听说没有收到江夫人的信，立刻变脸？
装也不装了？
真够有效率的。
沈知意对此早有预见，反正如今都分锅吃饭，那王氏还能怎么苛待她？
况且顾远舟归期在即，想来王氏也不会对她怎样。
无事献殷勤，不过是看她尚有利用价值罢了。
沈知意指尖轻轻抚过那细腻的缎面，触感冰凉顺滑，料子是好料子，王氏下血本了！
便让春红收起这套春装。
再说了，她这两个妹妹是姑嫂，又不是亲姐妹，为何要做一个花色的衣裳。
这借光的幌子再明显不过了。
她在王氏的眼里，她不过也是个带着自家女儿打入贵女圈的工具人罢了。
“夫人，少夫人那处也还未得到江夫人宴席的邀约，可惜那上好的料子和工了。”
巧姑回到潇湘院复命，眼中透着隐隐的不满。
王氏侧耳倾听，微微皱眉，缓缓开口：“叫门下看着些，一有消息就报上来，那沈氏是个聪明的，这一番敲打她定是明白我的意思，她也并未拒绝不是？一套衣裳而己，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是，夫人。舅母来信说后日老太太过寿，想接小姐过去住些日子。表少爷如今考下秀才功名了，听舅母说日夜苦读，就等来年下场。不若也看看……”
“推拒了吧，此话巧姑莫要再提。”王氏打断巧姑的话，面上略有不悦。
巧姑立刻噤声，摸了摸鬓边的鎏金的簪子，心里不免叹了一口气。
那郑舅母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亲上加亲也要看人家，我那侄儿莫说如今才是个秀才，就是年岁也差的大，门第上并不相配，再说王家规矩甚多，我不愿意瑶儿嫁进去受苦。”
王氏摇摇头，不欲多言。
作为王氏女，她从王家出来的，又不如和清楚内里，作为王氏旁支，实惠没有，不过是空有名声罢了。
随后指点巧姑多备些厚礼，她咬了咬下唇，为了瑶儿的将来，只好忤逆母亲一回。
“娘子，怎地那江夫人还未开宴？如今京城的贵女们早就走动起来啦！莫不是把娘子给忘了？不若娘子写信。”
春红满脸疑惑，不过才过去两月，怎么江夫人便把娘子抛之脑后，连封信也没有。
沈知意微微一笑。
“开不开宴，给我不给我下帖子都是江夫人的事，本是一面之缘，我们不必太过介怀。莫要因为这事儿乱了分寸，失了体面。”
沈知意神色平静，轻轻摆了摆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热气氤氲间，眼神清澈。
春红却仍是一脸不忿，嘟囔道：“江夫人当初那般热情，还说什么期待与娘子再叙。娘子这般好，她却将娘子抛却脑后，实在气人！”
沈知意放下茶盏，抬手轻轻拍了拍春红的手背，和声说道：“这京城之中，人情往来本就复杂多变。年前又生了疫症，许是江夫人府中事务繁忙，又或许是另有隐情。咱们贸然写信询问，反倒落了下乘，显得咱们太过急切。”
话虽如此，春红还是满脸的不情愿，小声嘀咕：“难道就这么干等着？难不成往后都不与她往来了？”
沈知意眼眸微转，望向窗远处外飞过的燕雀，缓缓道：“往来之事，顺其自然便好。若是有缘，自会再见；若是无缘，也不必强求。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瞧，连个丫鬟都比她上进，若是叫婆母知道了，定然要恨铁不成钢的。
咸鱼心态，沈知意早就躺平了，什么上进不上进的，一条咸鱼上进了还能鲤鱼跃龙门么？
君子之交淡如水。
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丝毫未觉得不妥。
然而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一个月后，京城贵女圈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婉儿姐姐，你何苦如此？”此时江夫人的脸上己经是两行清泪，哽咽不成声。
“静容妹妹不必如此，此事定要保密，别叫人看出端倪，成不成的，就看天意了。”
“人你找到了？”
只见欧阳婉儿摇摇头又点点头，粉黛未施的脸上，己经是满面疲态。
“只希望她莫学我，能快活肆意，我不过是输了这一次而己，还有后来者。静容妹妹日后若是见了我的海棠使，定要多看顾些！”
“嗯！”江夫人坚定地点点头，将欧阳婉儿揽进自己怀中，怀中的女子己经形销骨立，背脊单薄。
“可不许食言！”女子似嗔似怒，仍然是一副娇俏模样，但是眼角的细纹和鬓间的白发都叫人看了忍不住鼻子发酸。
江夫人强忍住鼻子中的酸意，捡一些京中的趣事来说。
“你可知段云安的幼弟段云飞？你以前还见过的。宝丰隆票号少东家，开了窍啦！
再也不胡混了。听说在元宵灯市集上看中了一个己婚小娘子，还送出了一盏西厢记的走马灯，整日茶饭不思的，可把段丽娘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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