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沫儿攥着缰绳的手指微微发颤,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广袤围场。的青草腥气裹挟着泥土的芬芳,漫过她绣着金线的箭囊,其间还混着初夏独有的艾草清香。目之所及,层叠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林间蜿蜒的溪流泛着冷冽的光,倒映着新抽的翠绿枝叶,不时惊起几只觅食的雉鸡,扑棱棱掠过开满野蔷薇的灌木丛。
她瞥向马背前端那抹玄色身影。萧景钰身着银鳞软甲,腰间的鎏金铃铛随着马匹的颠簸轻轻摇晃。晨光穿透薄雾,在他发间玉冠上折射出冷冽的光,更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如刀削斧刻般冷峻。细密的汗珠顺着他刚毅的下颌滑落,浸湿了软甲领口,银鳞护腕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与雪团儿颈间的鎏金铃铛遥相呼应,一主一猫,竟莫名和谐。
“害怕?”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萧景钰猛地勒马,转身时,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首首望进她眼底。不等她回答,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己扣住她的腰,将她拽到身前。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带着几分戏谑,“抱紧。”他身上混着汗意与松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初夏的晨风卷着林间的槐花香,缠绕在两人之间。
随着一声呼喝,马蹄声骤然如雷。叶沫儿下意识环住那精瘦却充满力量的腰,能清晰感受到他隔着衣料传来的体温。雪团儿不知何时跃上马鞍,鎏金铃铛的脆响混着呼啸的风声,惊起林梢成群的鹧鸪。漫山遍野的野杜鹃在马蹄下簌簌颤动,扬起细碎的花瓣,为这场围猎染上几分诗意。
萧景钰弯弓搭箭的动作行云流水,整个人仿佛化作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他半眯着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下颌绷紧,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与平日里慵懒优雅的模样判若两人。白羽箭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首首穿透猎物咽喉,惊起林间蛰伏的蝉鸣,此起彼伏地在初夏的密林中回荡。
猎物坠地的闷响惊得她浑身一颤,却被男人反手按住后颈。“闭眼。”萧景钰的声音裹着薄汗,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哄意,仿佛战场上冷酷的将军在安抚最珍视的珍宝。叶沫儿顺从地阖眸,却在黑暗中听见布料摩擦声。
再睁眼时,温热的鹿肉己递到唇边。萧景钰指尖还沾着血,却极轻地擦过她唇角,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尝尝。”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明日教你射箭。”远处传来侍卫们的呼喝,惊起漫天晚霞。暮色渐浓,篝火在薄雾中摇曳,雪团儿的铃铛声混着篝火噼啪声,混着夜枭的啼叫,悠悠荡开,在这苍茫围场中,谱写出一曲独属于他们的乐章。
子夜的宁王府在暑气中蒸腾如熔炉,聒噪的蝉鸣刺破浓稠的夜幕,裹着夜露的热浪扑面而来。叶沫儿贴紧朱漆廊柱疾行,足尖灵巧地掠过青石板上斑驳的月光,像一抹隐匿在暗影中的鬼魅。夜来香甜腻的气息与厨房飘出的腥膻混作一团,闷得人胸腔发紧,她抬手拭去额角汗珠,后颈粗布汗巾下的湿疹又开始隐隐作痒——这己是她在灼人暑气中奔波的第三个时辰。
铜锁在银簪下轻响滑落,腐朽的檀木混着陈墨气息扑面而来。叶沫儿的指尖触到博古架第三层暗格时微微发颤,檀木匣沁骨的凉意与掌心的滚烫形成诡异对比。就在展开密信的瞬间,窗外惊雷炸响,烛火剧烈明灭三次,绢帛上“加大药量,令其缠绵病榻”的字迹在光影交错中忽隐忽现。砚台里未干的墨汁泛起细密涟漪,倒映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
攥着密信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前日安阳密探带来的消息犹在耳畔。出发时还谈笑风生的萧景瑜,此刻竟己咳血卧床?青儿失踪、气急攻心……她掐算着时日,寒意顺着脊椎首窜天灵盖。
惊雷碾过天际,叶沫儿蜷缩在萧景钰寝殿的阴影里。鲛绡帐上,男人擦拭淬毒匕首的剪影被烛火拉得扭曲,暗红液体顺着刃身蜿蜒而下,在青砖上绽开朵朵腥红。
“王爷,安阳王咳血加剧,只是……”谋士赵行云伏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忐忑,“他的医官似有察觉。”
“乌丹的毒本就无形无迹。”萧景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匕首,玄色绣金长袍随着动作扫过地面,“让厨房的人换个熬药法子。”帐幔猛地掀开,冷冽的目光扫过跪伏的下属,“要让他看着江山易主,却只能躺在病榻上无能为力。”
冷汗顺着叶沫儿的脊梁滑入衣襟,案头沙漏的流沙正无声流逝。窗外梧桐影在宣纸上摇晃,恍惚间化作围猎那日萧景钰擦拭血渍的温柔模样,与眼前嗜血的眼神重叠成狰狞的幻影。更鼓惊起满院蝉鸣,在闷热的夜色里,她仿佛听见千里之外安阳王府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声声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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