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裹着暑气,在宁王府上空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叶沫儿半躺在厨房后廊的竹榻上,雪团儿蜷在她膝头,雪白的毛发被阳光晒得蓬松柔软,随着浅浅的呼吸轻轻起伏。葡萄架的藤蔓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忽有灶间传来瓷器相撞的脆响,混着粗使婆子刻意压低的嗤笑:“陈美人给的银锭子可沉手,这鹤顶红磨成粉掺进藕粉羹,保管徐蕙兰喝到归西都查不出……”
雪团儿猛地竖起耳朵,蓝宝石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半开的木门。叶沫儿的指尖僵在猫儿颤抖的脊背上,能清晰摸到它后颈炸开的软毛。她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廊下铜铃的晃动声都显得格外刺耳。竹榻的凉意早己被体温烘得温热,此刻却像是淬了冰,顺着尾椎骨往上爬。
她缓缓扯下裙角的布条,动作轻得如同晚风拂过藤蔓。碎瓷片裹进布中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叶沫儿浑身紧绷,几乎要将心脏按回胸腔。正要起身离开,廊下忽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她抱着雪团儿就地一滚,躲进廊柱投下的阴影里。陈美人的贴身丫鬟巧云探出头来,问道:“方才好像有动静?”
“能有什么?”婆子不耐烦地踢开脚边的石块,“不过是野猫乱窜。倒是那猫奴,每日就知道抱着猫晃悠,真该找机会……”话音渐渐远去,叶沫儿却攥紧了藏着碎瓷的袖袋。雪团儿忽然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她紧绷的手背,肉垫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一簇小小的火苗。
三日后,徐蕙兰的寝殿乱作一团。叶沫儿蹲在游廊角落,指尖机械地编着狗尾巴草环,雪团儿在她脚边打着转。太医们匆匆的脚步声里,她瞥见莲池里漂浮的褐色药渣——正是那日婆子提到的藕粉羹。湘妃竹扇的清香突然袭来,陈美人摇着扇子款步而来,鬓边珍珠步摇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姐姐许是贪凉受了暑气,何必小题大做?”她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叶沫儿,突然停住。
叶沫儿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心猛地一沉。雪团儿颈间不知何时沾了块褐色污渍,正是那日在后廊蹭到的药渣。陈美人指尖轻抚过扇面,腕间金铃发出细碎声响:“这猫儿倒有趣,改日借我玩玩?”话音未落,雪团儿突然弓起脊背,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尾巴炸成蓬松的毛球。
子夜的荷塘浮着薄雾,叶沫儿抱着雪团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往回走。月光在荷叶上流淌,突然有黑影从身后扑来。她假装被打晕,再睁眼时,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柴房梁上垂落的蛛网缠住她的发丝。陈美人倚在霉烂的门板前,身后站着两个手持狼牙棒的家丁:“你个贱奴,竟敢坏我的事,活腻了!”
雪团儿不知何时挣脱束缚,从梁上俯冲而下,利爪首取家丁面门。惨叫声中,叶沫儿趁机滚向角落,摸到一柄生锈的铁钩。狼牙棒擦着头皮砸下的瞬间,她反手将铁钩刺入对方咽喉。温热的血溅在脸上,腥甜的味道渗进嘴角。另一个家丁惊恐后退,却被她拽住脚踝拖倒,铁钩狠狠扎进他的小腿。
“你……你不过是个贱奴!”陈美人跌坐在地,金钗歪斜,发髻散乱。叶沫儿将铁钩抵在她喉间,扯下她腕间金铃系在雪团儿颈上:“你原本不过是个唱曲儿的,倒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她凑近时露出森然笑意,“想杀我灭口?下辈子记得找个更牢靠的地方。”
雪团儿忽然跃上木架,打翻桐油灯。火苗“轰”地窜起,舔舐着满地干草。陈美人凄厉的尖叫很快被火势吞没,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叶沫儿抱起猫儿翻窗而出,身后传来巡夜侍卫的惊呼声。她隐入夜色时,听见远处传来徐蕙兰微弱的咳嗽声——那声音,竟比荷塘的蛙鸣还要遥远。
晨光像融化的金水漫过王府飞檐,叶沫儿站在焦黑的废墟前。焦木堆里蜷曲的尸体还冒着青烟,萧景钰蹲下身,折扇挑起黑炭般的衣角,灰烬簌簌落在他玄色蟒纹靴面上。“陈美人最恨烟火气,”他忽然轻笑,扇骨挑起一缕焦发,“如今倒与柴草同焚。”话音未落,突然旋身逼近,叶沫儿后背撞上残垣,男人指尖擦过她沾着烟灰的脸颊,带着火药余温的气息扑面而来:“倒是小瞧你这朵带刺的野蔷薇。”
雪团儿突然弓起脊背,颈间金铃发出清越声响。叶沫儿垂眸避开他探究的目光,瞥见对方腰间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明日辰时出城围猎。”萧景钰的指尖滑过她下颌,最终停在雪团儿柔软的绒毛上,“给猫儿换个鎏金铃铛,本王要听它在猎场上的声响。”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焦土,惊起几只灰扑扑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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