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从窗棂缝隙里丝丝缕缕渗进来,沾湿了帐幔边角。萧景琰在短剑抵住脖颈的凉意中骤然惊醒,锋利的剑刃映着熹微天光,泛着森冷的寒芒。
抬眼望去,叶青儿半倚在雕花床柱旁,凌乱的发丝垂落在泛红的脸颊边,酒气混着女儿家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眼神朦胧却透着警惕,短剑又往前送了半寸:“为何在我房里?”
萧景琰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他轻笑一声,眸光扫过她凌乱的发梢,缓缓开口:“姑娘可知,这是家黑店?”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后院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潮湿的晨雾,令人作呕。三个黑衣人首挺挺地瘫倒在地,周围散落着几枚带血的暗器。萧景琰信步上前,指尖轻挑,面纱滑落的瞬间,露出老板娘与伙计扭曲的面容。
“此地偏僻,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往。”他弯腰拾起地上的药罐,晃了晃,“他们专挑落单旅人下手,在饭菜里下毒,待夜深人静便取人性命,抢夺财物。”说着,他指了指角落打翻的酒坛,“昨夜你醉得不省人事,倒是因祸得福,躲过了掺毒的饭菜。”
叶青儿盯着地上的尸体,脸色微微发白。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不断拼凑,她恍惚想起昨夜被袭击的场景。
“是你救了我?”叶青儿的声音微微发颤,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却撞进一堵坚实的胸膛。那人身上带着冷冽的独特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瞬间将她包围。她仰头望去,正对上一双幽深如潭的目光,仿佛藏着万千星河,又似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首首穿透她慌乱的心防。
萧景琰喉结剧烈滚动,仿佛吞咽下一片带血的霜刃。眼前人苍白的脸颊浸着月光般的冷辉,沾着晨露的杏眼水光潋滟,歪斜的银簪在凌乱发间轻轻晃动——这画面与记忆深处的剪影严丝合缝,每一寸都精准刺中他千疮百孔的心。那些在寒夜里反复描摹的眉眼,此刻活生生地立在眼前,呼吸间皆是蚀骨的熟悉,又泛着灼人的陌生,几乎要将他溺毙在汹涌的回忆里。
“是。”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视线贪婪地描摹着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仿佛要将这来之不易的重逢,一帧一帧刻进灵魂最深处。指尖微微发痒,几乎克制不住想要触碰她的冲动,却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猛地收紧拳头——他怕这只是一场稍纵即逝的美梦,一旦触碰,便会化作泡影。
“因为我像沈梦雨?”话一出口,她就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凝重起来。
萧景琰喉结微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去年冬天,我们失散了。我西处寻她,只为再见她一面。”说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青儿。
叶青儿神色坚定:“可我是叶青儿,你们认错人了。”她的眼神清澈,没有丝毫闪躲。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萧景琰问道。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我要去宁国找我妹妹叶沫儿。”青儿回答。她将短剑收回鞘中,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萧景琰垂眸不语,良久,他忽然抬眼,目光灼灼:“要去宁国?我也在寻故人。不如结伴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声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叶青儿瞥见他泛青的唇角,想起桃林中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她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玉瓶,毫不留情地抛了过去:“桃林那针淬的是蛇毒,每日两粒。若不是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才懒得管你。”
“多谢姑娘。”萧景琰稳稳接住玉瓶,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他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掌心着玉佩内侧刻的“沈”字。那道刻痕早己被岁月磨得温润,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剜着心口。晨雾如纱帐般漫过来,将未出口的千言万语,连同心底翻涌的苦涩,一并揉碎在潮湿的风里。
“你叫什么名字?”叶青儿突然驻足,绣鞋在潮湿的青石板上碾出细响。回身望去,晨雾如同流动的乳白绸缎,将男人的身影裹成朦胧的剪影。他周身氤氲的雾气忽浓忽淡,玄色衣摆被风掀起时,竟与她昨夜醉酒后梦里的轮廓完美重合。
不知为何,看着他垂落的睫羽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听着他刻意压低的声线里藏着的沙哑,叶青儿紧张的心渐渐平复。明明前几日这人还追着她穿越桃林,此刻飘来的冷松气息,却无端让她想卸下防备。
萧景琰的喉结动了动。沈梦雨唤过他无数次的那个名字,此刻却像块滚烫的烙铁,卡在喉咙里灼烧。晨光落在叶青儿眉间,恍惚间与记忆里那人重叠。
“我叫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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