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窗棂时,张静瑶正对着铜镜簪花。鎏金步摇在鬓边轻颤,映得她眼底的算计愈发幽深。曹元贞跪坐在软垫上,指尖反复着湘妃竹帘的流苏,听母亲冷笑:“陆明薇倒真是把利刃——不过半月,沈梦雨的名声就烂得像街边的隔夜馊水。”
绣着金线牡丹的帕子掩住放肆的笑,张静瑶起身时环佩叮咚:“最妙的是不必我们亲自动手。那些世家小姐的嫉妒,老臣们对商贾之女的嫌恶,再加上陆明薇的推波助澜……”她忽然转身,指甲几乎掐进女儿肩头,“这满城风雨,就是最好的催命符。”
曹元贞吃痛地瑟缩了下,随即换上谄媚的笑:“还是母亲高明!不过是让我送几匣子西域香料,那陆明薇就像被捅了窝的马蜂,整日撺掇着人编排沈梦雨。”她压低声音,“也不知她从哪找来的泼皮,编的那些腌臜话,连茶楼说书人都自愧不如。”
红木雕花窗突然被风撞开,烛火猛地窜高。张静瑶盯着摇曳的光影,瞳孔缩成针尖:“世家大族的怨恨,朝廷老臣的不满……这些人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流言变成杀人的刀。”她缓缓抚过妆奁里的翡翠钗,“沈梦雨毕竟没有生下嫡子,总有一天等萧景琰会顶不住压力……”
“到时候……”曹元贞下意识接话,却被母亲森冷的目光截断。张静瑶突然攥住女儿手腕,金护甲几乎刺破皮肉:“记住!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干干净净。等沈梦雨倒了,那个野种曹元澈……”她突然松开手,指尖划过铜镜里自己扭曲的面容,“我要让他们连骨头都不剩。”
窗外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的声响里,母女俩相视而笑。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暮色如纱,将江都城裹进朦胧之中。沈梦雨倚在别宫雕花木窗前,指尖无意识着窗棂,城中飘来的闲言碎语仿佛还萦绕在耳畔。这己是她第二次因流言逃离这繁华之地,过往的种种委屈与不解,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沈梦雨攥着绣帕的手指微微发白,望着铜镜里自己眼下的青影,轻声呢喃:“我不明白,我一心向善,尽力操持王府诸事,为何换来的总是世人的误解与恶意?为什么他们对我的敌意这么深?”她转身看向碧云,眼底浮动着破碎的星光,“那些说我苛待侍婢、独霸中馈的流言……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碧云将温热的手炉塞进主子冰凉的掌心,指尖拂过湘妃竹帘的暗影:“王妃可知,陆内史家的小姐投了三次庚帖到王府?”她望着沈梦雨怔愣的神色,苦笑续道,“您这般出挑的人物,偏又占着众人梦寐以求的王妃之位,那些求而不得的,自然要编排些是非才甘心。”
窗外忽有夜枭长啼,惊落满枝残叶。碧云添了盏热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两人面容:“就像前儿个传得沸沸扬扬的‘苛待侍婢’,是有人嚼舌根时添油加醋——您不过是依例惩戒了偷胭脂的小丫头,到了市井人口中,竟成了‘剜眼割舌’的毒妇。”她忽地握住沈梦雨的手,“这满城烟火气里,本就掺着七分谣言三分醋意,您何苦用别人的脏水,污了自己的心?”
与此同时,在中尉府的一间房内,曹元澈半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身形也比之前消瘦了许多。他的目光中满是对沈梦雨的担忧,心中牵挂着别宫的她,不知她是否安好。身体的虚弱并未阻挡他的思念,他强撑着坐起身,让人拿来笔墨。
暮色漫过别宫朱墙时,沈梦雨正将最后一支残烛剪去灯花。摇曳的光影里,那些刺人的流言仿佛化作无形的丝线,又一次缠绕上心头。她下意识攥紧帕子,指尖微微发颤——几年前,同样的恶意也曾将她逼出这座城,如今竟又重蹈覆辙。
“王妃,中尉府有人求见。”碧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梦雨转身时,只见侍从捧着一方素绢恭敬上前。展开的刹那,力透纸背的字迹跃入眼帘:“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墨色浓淡相宜,笔锋苍劲中带着几分清雅,正是曹元澈的笔迹。
她凝视着这两行字,恍惚看见中尉府内,那个尚在养伤的身影伏案挥毫的模样。曹元澈本就以一手好字闻名,此刻每一笔都似蕴含着千钧之力,却又在收尾处归于沉静。竹子的影子掠过台阶,尘土却不会因此移动;明月倒映在池塘,水面依然平静无波。
指尖划过微微凸起的墨痕,沈梦雨唇角轻扬,笑意转瞬即逝。她终于明白,真正的从容并非远离纷扰,而是能在尘埃落定后,让心绪稍稍归宁。窗外晚风穿堂而过,卷走案头未燃尽的香屑,也吹散了眉间几分凝滞的愁绪。
“取墨来。”她的声音仍带着几分倦怠,眼中却透出一丝微光,“回封谢帖。”
碧云望着王妃稍显放松的脊背,悄悄舒了口气。庭院里,玉兰树在月光下舒展着洁白的花瓣,恰似那幅未言尽的字——任他风雨琳琅,我自心有山河。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ggiaeh-14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