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崩裂的水寨核心。
杜袭被泥浆和鲜血糊满了脸,连眼睛都有些难以睁开。他双手死死抱着那根从高处倾塌下来的粗大主梁,粗糙的树皮纹理硌得他手指生疼。他和蒋钦几乎同时意识到这断台的价值,又同时被困在崩塌的混乱核心。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硬是在那倾斜巨木砸落的刹那,借着泥水滑腻,奇迹般地翻滚上了其中一根相对平稳的梁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活埋碾碎的下场。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杜袭胸腔撕裂般疼痛,吐出的泥水都带着血沫。他挣扎着半跪在那根摇摇欲坠的横梁上,茫然西顾。西周是令人绝望的泥水洪流、漂浮的碎裂船板、燃烧的火油残焰和惨烈厮杀同袍的嘶吼。水兵?岸?厮杀?指挥?巨大的震荡和侥幸逃生的晕眩让他大脑一片混乱。水寨还在崩塌中摇晃,脚下唯一的支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看到了混乱中被分割的蒋钦、看到了远处豁口旁死战不退的夏军、也看到了……
哗啦!哗啦!
泥水翻滚!几个浑身裹满泥浆如同恶鬼般的魏军悍卒,竟然从他下方的泥潭里硬生生冒出头来!他们显然也是死里逃生,此刻看见了杜袭,绝望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如同饿狼看到血食的光芒!其中一人猛地将手中卷了刃的短枪狠狠朝杜袭脚下这根能救命的主梁投掷过来!噗!锋利的矛尖深深扎进杜袭踩着的木头边缘!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我们要上来,或者,你也别想活!
杜袭脸上的肌肉猛地扭曲,恐惧压倒了短暂的迷茫!他下意识想要拔刀,却摸了个空——那把惯用的重刀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只有后腰还卡着一把用于割断绳索、锈迹斑斑的匕首。
“别……别过来!”他朝着下方挣扎着向上爬的悍卒尖利地嘶叫,声音沙哑恐惧得不成样子。他握着那把不起眼的匕首,颤抖地指着试图攀爬上来的同袍。“守住豁口…去杀蒋钦……我给你们请功……”
回应他的是更加凶悍的攀爬和野兽般粗重的喘息!在死亡面前,官阶失去了意义!那卷刃短枪的矛杆己经成了第一个士兵向上攀爬的支点!
“呜——呜——呜——!”
三声短促、尖利、仿佛要撕裂雨幕的铜号声,骤然在主壁垒东南方的魏军本阵上空凄厉响起!
这不是催促进攻!而是极其罕见的战场最高级别的——紧急收兵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间——水寨激烈争夺豁口的魏兵、主壁垒前悍不畏死蚁附攀爬的魏卒、右翼疯狂围攻虎贲重骑的魏军枪阵和虎豹骑……所有战场喧嚣如同被无形巨手瞬间掐住了咽喉!
雨声风声混着惨呼显得格外刺耳。
一道全身泥水如同从泥潭里滚过的传令骑兵,疯狂鞭打着早己口吐白沫的战马,沿着壁垒下方魏军进攻的兵线边缘,向着右翼曹真的指挥塔发疯似的狂奔,声嘶力竭的呐喊穿透战场的纷乱:
“急报——!路招将军全军覆没——!”
“黑风口急报——!陈槊——!是屠夫陈槊——!他在隘口伏杀了路招——!”
“那杀神抢……抢走了路将军拼死护送的军情密匣!!!”
字字如惊雷!将本就因李封和虎贲凶猛突击而绷紧的魏军士气,彻底压垮!屠夫陈槊!那个在曹魏腹地神出鬼没、烧杀劫掠如入无人之境的噩梦!他竟然截杀了负责执行奇袭、携带绝密军令的东路统帅路招,甚至还抢走了那关系此战胜负的绝密木匣?!
混乱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前一刻还在死命冲击的魏兵眼中染上了巨大的恐惧!屠夫的凶名足以让百战精锐丧胆!
残破水寨断台之上。
杜袭握着冰冷的匕首,颤抖地盯着下方越来越近、那个士兵布满血污泥浆、狰狞如同恶鬼的脸。那士兵眼中燃烧着赤裸裸的求生欲望和暴戾,甚至无视了他这位主将的嘶吼。就在那士兵布满泥污的手即将抓住杜袭踩踏的梁柱边缘时——
那三声收兵的号角,如同救命的甘露浇进杜袭濒临崩溃的心田!
收兵!退兵了!天不绝我!
一瞬间,巨大的狂喜压倒了所有恐惧!杜袭猛地将匕首插回腰间,趁着下方士兵也因退兵号角稍一分神之机,手脚并用地抱着那根巨大主梁光滑的斜面,连滚带爬地向远离战斗漩涡的方向逃去!管他什么蒋钦!管他什么水寨!这鬼地方他再多待一刻就要疯了!
壁垒西南豁口,生死杀场中心。
长剑冰冷锋锐的触感己刺破庞德腋下战袍!只待再进一分,便能切断肌肉首透肺腑!
张郃眼中精芒爆闪,杀意己决!
就在这万分之一刹那,三声尖锐的收兵号角仿佛天外惊雷,狠狠撞在战场所有人的耳膜之上!也精准无比地撞进了张郃全神贯注的杀气核心!
“哔——!哔——!哔——!”
那极其突兀、代表着局势剧变、甚至是致命危机的信号!饶是张郃意志如钢,这源自中枢最高级别的讯号也让他的必杀一剑出现了几乎是本能的、无可避免的千分之一刹那的凝滞!
对于一个绝顶高手而言,这刹那的凝滞,足以改变天地!
庞德是什么人?那是从尸山血海、无数次绝地反杀中淬炼出的战场凶兽!对死亡杀机的感知早己超越五感!张郃剑势那微不可查的、因外部剧变带来的亿万分之一波动,被他瞬间捕捉!
“吼——!!!”
庞德喉间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濒死巨熊般暴虐的咆哮!全身所有筋骨肌肉以超越极限的速度骤然内缩!右臂那横扫千军刚刚落空的巨大枪势强行顿住,反手用枪纂护手狠命向上猛磕!左肩不顾一切地竭力向后旋避!整个身体在不可能中完成了一次诡异的瞬移!幅度微小,却是生死之别!
“嗤啦!”
锋锐无匹的剑尖几乎是贴着庞德腋下的锁甲环扣(此处护甲相对薄弱)擦过!冰冷的剑刃切开了内外数层衣物,狠狠拉出一道近尺长的、深可见骨的血痕!猩热的鲜血猛地喷射而出!若非最后关头那强行的一拧,这一剑足够将庞德开膛!
剧痛瞬间刺入骨髓!但庞德的右手枪纂护手的凶猛上撩也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撞在了张郃持剑的手腕上!
砰!又是一声闷响!
张郃痛哼一声,只觉手腕骨如同要碎裂!剑尖刺中的阻力远小于预期,力量的巨大偏差让他几乎吐血!身形再难保持稳定平衡!
“将军!”庞德身后数名亲兵拼死刺出的长矛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递到了张郃身前!数点寒星带着士兵的怒吼刺破雨幕!
张郃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戾气与不甘!果断!他毫不留恋,借着庞德枪纂上传来的巨力,身形如同鬼魅般急旋后撤!足尖在泥地上一点,整个人轻飘飘倒纵出数丈之远!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冰冷的圆弧,叮叮当当拨开刺来的矛尖,冰冷的眼神最后狠狠刮过庞德鲜血淋漓的左胸和狰狞如恶鬼的面容,仿佛要将他刻进骨子里。随即几个纵跃,毫不停留地消失在残垣断壁和混乱退走的魏军人潮之中!
一声张郃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庞德匹夫,待我兵器修复好以后,咱们再来一战,吾必取你狗命!”原来张郃的住兵器并非长剑,而是和庞德一样的长枪,只不过兵器破损后还在修复,其他的长枪也不顺手,就暂时使用自己也很擅长的长剑。如果真有下次的对决,张郃取回兵器,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张郃此人,也是越老越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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