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暴殄天物啊...”洛叶故意拖长了音调，又咬了一大口梨子，汁水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寒风中凝成一道晶莹的弧线。他眯起眼睛偷偷打量着朱鱼被银甲包裹的修长双腿，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秀色可餐”吧。
朱鱼并未理会洛叶的调侃，银甲轻响，不动声色地勒住缰绳，让战马缓步退至随行的青篷马车旁。然后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车厢。
车帘随即被撩开，三个脑袋先后探了出来——两个大的，一个小的，正是李绍、甘草，以及原本猛虎寨的厨娘，如今夜见营的火头军头沈厨娘，此时她和小甘草的嘴角上还都沾着几粒碎芝麻。
没人知道这位皮肤有些黑的沈厨娘真名，自打她加入猛虎寨那天起，就自称沈厨娘了。至于她为何能当上火头军头，原因无他，只因她那身功夫甚至不输于那八位把总，当初在征兵处看到时，真真让洛叶大吃一惊。
“鱼姐姐？”小甘草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
朱鱼微微颔首，柔声问道：“还有梨子吗？”
沈厨娘闻言眼睛一亮，刚摸过酥油芝麻饼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变戏法似的从包袱里摸出个油纸包。揭开层层包裹，里面赫然是三个水灵灵的香水梨，表皮还凝着晨露。
“特意给你留的，”她压低声音，眼角余光瞟向不远处的洛叶，“可不能让那馋猫将军瞧见，这才一天多就让他吃没了大半。”
李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洛叶正朝这边张望。甘草赶紧用身子挡住梨子，马尾辫都紧张地晃了晃。
朱鱼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她接过一颗梨子时，指尖还有意无意碰到了沈厨娘掌心的老茧。
“多谢。”
朱鱼不动声色地把香水梨揣进甲胄暗袋，银甲合拢时发出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她正要转身，却见沈厨娘又神秘兮兮地递来个小纸包。
“新做的梨膏糖，”胖厨娘挤挤眼睛，“妹妹夜里巡营时含着，解闷，还能润润嗓子。”
队伍前方突然传来洛叶的喊声：“你们几个怎么鬼鬼祟祟的——”
朱鱼迅速接过将纸包也塞进胸甲内。
等她策马追上洛叶时，还能听见身后沈厨娘中气十足的应答：“在讨论今晚的羊肉汤要不要多放芫荽！”
洛叶被怼的哑口无言，于是他眯起眼睛，看着朱鱼策马归来的身影，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他分明看见那丫头当着他的面掏出一个香水梨吃了起来，甚至咬梨子时故意用了和他方才一样的力道，梨汁溅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这分明是在学他！
“啧啧，某些人啊...”洛叶拖长了声调，手指轻轻敲击着马鞍，“放着现成的梨子不要，偏要舍近求远。”他说着又摸出一个香水梨，在手中抛了抛，阳光下梨皮泛着的光泽。
朱鱼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梨肉，银甲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作响。她故意将梨子举到眼前端详，长睫在梨面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这梨子...肯定比某些人给的甜些。”
洛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往日里惜字如金的冰山美人，此刻竟学会如此挤兑人了？
“哈！”他突然笑出声来，手中梨子差点脱手，“女侠今日好兴致啊。”马蹄声哒哒，他策马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莫不是沈厨娘还能在梨子里加了蜜糖？”
朱鱼唇角微扬，也不答话，只是又咬了一大口梨子。这次梨汁溅到了她的银甲上，在精雕细琢的甲片上留下一道晶莹的水痕。
洛叶看得分明，那梨子分明就是同一批的——连果柄处的缺口都一模一样。
他看着正咀嚼梨肉的朱鱼，那书卷气与英气完美融合的侧脸。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像是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却又只是像春风一般，吹过便吹过了。
“喂，”他突然将手中抛着的梨子扔向朱鱼，“接着！”
朱鱼条件反射地抬手接住，两个梨子在她手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她疑惑地挑眉，却见洛叶己经大笑着策马向前奔去，墨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赏你的！”他的声音随风飘来，“省得你总惦记别人家的梨子！”
北风卷起朱鱼的猩红披风，那包梨膏糖在护腕里微微发烫。她又看了看手中的两颗香水梨，突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没有往年那么冷了。
为了保持大军的整体行军速度，这支队伍足足跋涉了一天半的时间，才终于抵达夔州府地界。沉重的辎重车在泥泞的山路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士兵们轻装简行，各自背着用布包包裹着的铁质甲胄，身上仅剩的棉甲都落上了一层冰晶。
这一路上，洛叶其实也没能闲下来。在手痒难耐的臧洪极力鼓动下，洛叶还又喊上了少有实战机会的韩通，三人趁着月黑风高之夜，悄悄离队摸上了附近的山头，一举剿灭了一伙盘踞多年的山贼。
说来这伙山贼也是真够倒霉。他们早在大军还远在十里开外时，就望见了绵延数里的旌旗，当即吓得往深山老林里躲藏。可谁能想到，即便躲进了最隐蔽的山洞，还是没能逃过这场劫难。此刻，这群灰头土脸的山贼被五花大绑，垂头丧气地押解在队伍末尾，正等待着这群杀才的军法审判。
“臧大哥。”洛叶头也不回地唤道。
不远处身披文武袍的老大哥立刻策马上前：“末将在。”
“那帮山贼审得如何了？”
臧洪脸上露出几分不屑：“都是些软骨头，还没动刑就全招了。为首的叫‘钻山鼠’，专挑商队下手，上个月刚劫了奉节县衙的税银。”
洛叶闻言挑了挑眉：“哦？县衙的税银？”
韩通在一旁冷笑：“可不是。听探子说说奉节县知县为这事急得嘴角起泡，还悬赏五十两银子捉拿匪首呢。”
“将军！”没等洛叶说话，英七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只见他策马飞驰而至，在距离洛叶三个马身时就开始减速，最后稳稳地坠在洛叶右后方半个身位处。
他利落地抱拳行礼，铠甲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前方三里就是夔州府奉节县地界，请将军示下：我们是首接过境继续赶路，还是在夔州府附近安营休整一夜，待明日再继续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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