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雪山4506米观景台上，陈默的指尖在氧气瓶阀门上发抖。
"理论上..."他深吸一口足赁的氧气，"人体血氧饱和度低于90%就会..."
"爸爸笨！"小铃戴着毛绒耳罩，小脸通红地指着标识牌，"这里才4506！"
蒋梦瑶突然抓住丈夫的手腕。陈默低头，看见妻子把自己的血氧仪夹在了他手指上——数字显示82%。
三小时前还嘴硬"高原反应是心理作用"的科技公司CEO，此刻正被海拔狠狠教育。雪山苍白的阳光刺得他眼眶生疼，恍惚间，12岁那年独自站在父母葬礼上的眩晕感再度袭来。
"坐下。"蒋梦瑶命令道，同时把小铃塞给导游。
当陈默瘫坐在木椅上时，她突然捧住他的脸："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呼吸——吸气，2、3、4——呼气，2、3、4——"
他缺氧的大脑闪过荒谬的念头：这女人连呼吸都要制定SOP。
下山缆车里，陈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小铃趴着窗数牦牛，蒋梦瑶突然凑近他耳边："你从上山就开始捏左手无名指——是想起什么了？"
陈默一惊。这个习惯性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注意过——那是父亲车祸前最后握过的手指。
"1998年..."冰川反射的光斑在他眼镜上跳动，"我爸答应带我去富士山..."
缆车突然剧烈晃动，小铃兴奋的尖叫中，陈默感觉蒋梦瑶的指甲掐进他掌心。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疼痛把他从回忆里拽回来。
海拔3356米的蓝月谷，陈默在观景台角落发现块风化严重的许愿牌。鬼使神差地，他用钥匙刻下父母的名字，挂在了最边缘。
转身时，看见蒋梦瑶抱着小铃站在经幡下。女儿手里举着刚买的铃兰花标本，正努力往妈妈头发上插。
"妈妈！爸爸！"小铃突然指向雪山，"我们像不像那个？"
顺着她胖乎乎的手指，陈默看见远处山脊线上三个模糊的黑点——纳西族向导说是岩羊家庭。
香格里拉的黄昏把松赞林寺的金顶染成橘红色。陈默站在转经筒前，盯着刻满经文的铜壁出神。
"要顺时针转，"蒋梦瑶提醒，"不然不灵。"
"从流体力学角度..."陈默的手悬在空中，"顺时针逆时针有区别吗？"
蒋梦瑶翻了个白眼，抓着他的手按在转经筒上。铜壁冰凉的触感让陈默一怔——就像父亲实验室里那个永远擦不干净的黄铜显微镜。
转经筒隆隆转动时，小铃突然问："爸爸，佛祖听得见电脑坏掉吗？"
陈默还没回答，蒋梦瑶己经蹲下来："佛祖更擅长修心里的bug。"
当晚民宿里，陈默发现行李箱夹层多了本《西藏生死书》——蒋梦瑶的笔迹在扉页写着："给总想debug死亡的陈先生：有些代码不需要运行也能永恒。"
凌晨两点，陈默在民宿露台冻得发抖。银河倾泻在梅里雪山之上，蒋梦瑶裹着毯子挨过来，递给他一张泛黄的照片。
"你妈留给我的，"她声音轻得像星尘，"说等你真正长大时给。"
照片上12岁的陈默站在物理竞赛领奖台，身后父母的笑容比奖杯还亮。背面是父亲的字迹："宇宙的答案不在终点，在追光的路上。"
陈默的眼镜片蒙上雾气。二十年来他拼命跑向所谓的"终点"，却忘了父母最骄傲的，本就是他好奇时的眼神。
"瑶瑶，"他喉结滚动，"如果二胎是男孩..."
"就叫陈光。"蒋梦瑶觉得理所当然，"小铃起的。"
北斗七星缓缓西沉时，陈默摸出泡水的备用手机，删除了所有工作邮件。
第五章 返程行李里的秘密
机场安检处，小铃的背包引发警报。安检员掏出一块锋利的冰川岩石——陈默认出是蓝月谷那块刻了父母名字的许愿牌。
"小朋友不能带石头..."
"不是石头！"小铃急得跺脚，"是爷爷奶奶的家！"
陈默蹲下来，发现女儿用荧光笔在背面画了扇小窗，窗里歪歪扭扭地站着西个小人——两个高的，两个矮的，还有一个圆点飘在空中。
"这是弟弟。"小铃认真地指着那个圆点。
蒋梦瑶突然背过身去。陈默把许愿牌贴在心口的位置，第一次在公共场所放任眼泪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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