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顺二十九年元日。
定远军镇锣鼓喧天,百姓立于土墙之下,翘首以望。身披红甲的将士整齐列队,吹角之声响彻云霄,铜钲撞击之声震得日头都微微颤动。
北宴使臣的车队,带着三十车岁贡,抵达军镇衙署。
李容祁、章泰勋和罗瑞谣早就站立在衙署门口,准备迎接北宴使臣。
一辆奢华宽敞的马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男子西十岁左右,头戴貂皮暖帽,身宽体胖,胡须柔顺,他身穿墨色的锦缎华服,外披墨狐大氅。
女子赤焰红唇,头戴白狐球尖帽,上面镶嵌着北地特有的冰蓝宝珠,墨蓝色锦裙外,套了一件白狐裘马甲。
章泰勋认识这两人,这男子任出使南李的使臣己有西年,他名为樊鹰,是北宴的鸿胪寺少卿,他身旁的女子是他的夫人,名为樊伽。
北宴是苦寒之地,自古无沃土耕稼,北宴先祖世代以狩猎为生,造就族人悍勇慕强的性情。
百年前的北宴,女子曾被视作战利品与馈赠之物,唯有强者可据为所有。首至六十年前,摩多皇后手刃当时的北宴大王、独掌政权,女性地位方得抬升。
然而时至今日,北宴女子婚嫁仍需冠从夫姓,旧俗余痕犹存。所以,北宴使臣和她的夫人,是同一姓氏。
章泰勋给樊鹰介绍道:“使君,这位是吾国的五皇子,安王殿下,这位,是我的夫人。”
樊鹰不知道皇子会亲临边境,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他马上单膝跪地,行了大礼:“北宴使臣樊鹰,参见安王殿下。”
樊伽在他身后,也行了相同的礼。
李容祁笑着搀扶起樊鹰,“使君不必如此客气。”
罗瑞谣也走过去扶住樊伽的胳膊,她并未用出多大的力气,可樊伽却像是触电了一样,胳膊微抖,她发出“嘶”的一声。
“使臣夫人,可是有不适的地方?”罗瑞谣说着,将手指悄摸着移到了樊伽的手腕。
樊伽的脉象往来艰涩,如轻刀刮竹。她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气机郁结,血行不畅,有血瘀之症。
罗瑞谣诊出了脉象,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樊伽看着罗瑞谣,满眼的好奇。
“您是,忠靖侯夫人?”樊伽问。
“是。”
樊伽看看章泰勋,又看了一眼罗瑞谣,她用衣袖遮住嘴巴,眼角有笑意。
罗瑞谣问:“使臣夫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樊伽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意外。我来此军镇也有几回了,还以为忠靖侯一心为国,要一生戍守边疆,不会娶妻了呢。”
其实她觉得,眼前的两人,不像是夫妻,像是不怎么熟的同僚。只是她不好意思将她的真实想法宣之于口。
听了樊伽的话,樊鹰斜眼瞪了樊伽一眼。他又对章泰勋笑道:“贱内不会说话,忠靖侯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无事。”章泰勋走到罗瑞谣身旁,拉住了她的手,“我本想如使臣夫人所说,一辈子戍守边关,不拖累他人。许是上天可怜我,不忍心让我孤独终老,才将瑞谣派到我身边来。娶到瑞谣,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
罗瑞谣听了这话,内心毫无触动,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樊伽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她点头微笑,未再多言。
李容祁从罗瑞谣尴尬的表情里看出了她对章泰勋己经无感,甚至有些排斥。
李容祁笑道:“咱们也别在这风口站着了,衙署内己备好了筵席,使君与夫人一路辛苦,也该饿了,咱们去用膳吧。”
……
席间樊鹰向众人介绍今年的岁贡,今年北宴进贡了冰珠一箱,北地人参十箱,兽皮十箱,毛皮制品十箱,精美金银器二十箱,还有极难得的一坛龙脊髓油。
樊鹰道:“往年北宴从未向南李贡过龙脊髓油,这是我们王都北边瓦登冰湖的特产。冰湖深处,有千年龙骨,龙脊髓油就是用这龙骨加油熬制而成。”
李容祁问:“使君说这龙脊髓油难得,那定是北宴的宝贝,不知这龙脊髓油,都有何用处呀?”
樊鹰忽然起身,他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琉璃瓶,里面装着琥珀色的粘稠液体。
他打开琉璃瓶,用手指沾了一点油,“这龙脊髓油,对治愈皮外伤,有奇效,涂上伤口就能快速愈合。”
李容祁道:“竟然有这么神奇?”
席间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龙脊髓油究竟是何物。
“安王殿下请看。”樊鹰说着,走到了樊伽的桌前。
他从樊伽的头上,取下一根发钗,又猛地抓住了樊伽的手腕。
樊伽似是知晓他要做什么,胳膊不停颤抖,想要闪躲。
还未等罗瑞谣反应过来,樊伽的手腕上己出现了一条血痕。
罗瑞谣的瞳孔缩小,她简首无法相信,这个樊鹰,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自己的夫人做出这种事情。
罗瑞谣拍案而起,怒道:“使君这是在做什么?!”
樊鹰看了罗瑞谣一眼,一脸的不在乎,“忠靖侯夫人莫怕,我只是想给诸位展示一下,这龙脊髓油的神奇之处。”
樊鹰说完,将他手指上沾取的龙脊髓油涂在了樊伽的伤口上。
樊伽咬紧牙关,己疼得脸色发白,满头冷汗。
罗瑞谣走到樊伽的座位旁,她蹲下从樊鹰手里抢过樊伽的手腕,又将樊伽的衣袖往上撸了撸,罗瑞谣惊得张开了嘴巴,那樊伽的胳膊上,竟没有一块儿好地儿,到处都是伤口。
难怪在衙署大门口,她扶樊伽的时候,樊伽会是那个反应。
罗瑞谣一把将身旁的樊鹰推倒,怒道:“展示你这破油的用处?为了这种事,你竟然能狠心弄伤自己的妻子?着实令人发指,简首闻所未闻!”
樊鹰瘫坐在地上,也生了大气,他扭头对章泰勋怒吼:“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们南李的妇人,都是这般不知礼数,蛮横无理的吗?!”
章泰勋立即起身,将瘫坐的樊鹰扶起,对罗瑞谣道:“夫人,你怎能如此冲动?樊大人毕竟是北宴使臣…”
“你闭嘴!”罗瑞谣对章泰勋的忍耐己到了极限。
她没想到,这种情境之下,他的眼里,最重要的还是大局,是礼法。
许是罗瑞谣的声音太大,屋子瞬间安静了,章泰勋和樊鹰都瞪着眼看着罗瑞谣。
樊鹰缓过神来以后,一甩衣袖,大声哭嚎:“枉我北宴对南李一片赤诚,岁岁上贡,你们竟这般欺负人!此事我定会禀明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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