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干活全靠人力,一到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忙得饭都顾不上吃,谁也不会放着自个家的活不干,为了赚那三瓜两枣地去帮别人家干活。
那可是一年的收成。
水田一旦错过了时节,就没有水了。
大张村方圆十里之内就西边一个水坝,每年插秧的时候,周围的村子为了抢水都要抢得打烂头。
该种的时候不种,一旦别人种上了,一口水也不会有多余剩的。
而且那个时候人工也难。
请人上门干活,给钱是一回事,还要管饭,遇到那种就是想要蹭饭吃的,一天的活能拖拉成三天干,干的还不一定好。
毕竟不是自个家的活,能敷衍就敷衍了,庄稼最后长成什么样跟他们也没多少关系。
除非那种有上百亩田地的大户,实在忙不过来了才会请人干,一般都不会动这个念头。
张简估算了一下请人的成本,还是把田租出去最合算。
她把目光转向了小南庄,小南庄是卫家的本家,她想打一把亲情牌。
结果一众本家们一听是卫平安家的田,都不乐意干。
别人家的田该打水打水,该除草除草,就算没有肥料,一亩地也能收上来西五百斤的粮食。
卫平安赌徒酒鬼的声名在外,家里的田地根本没认真干过,荒的荒,干的干,涝的涝。
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本家都是一清二楚的,一旦接过手来,不知道要费多大劲才能把荒地整改成沃土。
张简跑了一趟白跑,临走的时候卫宝钱提了一句说小黄庄有人要包田干,让她去打听打听。
张简不放过任何一点希望,又马不停蹄地往小黄庄去。
小黄庄大部分人都干运输,即便是农闲的时候村子里也没什么人,闲在家里的几乎都是老弱病残。
张简挨家挨户打听谁家要包田,老头老太太都说是黄大爷家。
小黄庄都姓黄,上了年纪的男人都能叫黄大爷,张简找了一二十个黄大爷,啥也没打听出来。
田没租出去也就罢了,偏偏要账的又找上门来。
张简跑了一上午,拖着两条快跑断的腿从西边的大路上回来时,离得老远就看见罗小娟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罗小娟家在张简家前面,张简顺路就过去了。
她一进门,罗小娟就说:“孝凤呐,又来人问你家要账了。”
张简一听要账两个字,眼前一黑。
天杀的卫平安,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钱啊!
张简又气又恨,恨不得立刻回家活剐了卫平安。
她一脸煞气地往家去,罗小娟忙拉住她道:“你要不出去躲躲吧?”
“躲是躲不过去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不能带着孩子们一起天天东躲西藏地过日子。”
张简说着话就往家里去,一进门看见来要账的人,眼前又是一黑。
来要账的是黄千万。
他在堂屋里屁股坐在长板凳上,腰靠在后面的桌沿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晃着脚,扬着声问瘫在东边里屋里的卫平安:“你媳妇到底啥时候回来啊?我都等饿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了张简。
张简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头发长长了,梳了一个三七分的侧背头,英俊潇洒的不行。
但他没认出来张简。
他头发长长了,张简头发却剪短了。
张简那一剪子头发剪掉了姥姥王孝凤的沧桑和土气,显现出来的是不符合那个年代的知性和干练。
加上最近她注意饮食加强锻炼,面色逐渐红润,跟之前在山高城骨瘦如柴顶着一张白惨惨的脸相比,简首判若两人。
黄千万没认出来张简,但看到张简时也愣了一愣,没想到卫平安那个老小子竟然有这样标致的媳妇!
“这就是嫂子吧?”他还算客气地开口,“要是方便的话,把钱给我结清了,我好回家吃饭去了。”
张简竭力保持淡定道:“多少钱?”
“五百块!”
“五百块???”
张简差点就气炸了,还淡定个屁。
她知道黄千万是乡村土豪,从他手里进出的钱不会少,所以看到是他来要账的时候眼前发黑,但也没想到是这么多啊!
上一个五百块东拼西凑才凑出来,还欠着卫平山五十块没还呢,现在又来个五百块!
她真想像老金媳妇一样一屁股坐地上,呼天抢地喊一声天老爷啊!
她屁股没坐在地上,而是回身一脚把东里屋的门踹开了。
门咣当一声撞到墙上,本就破败不堪的门板裂出了一道缝,差点就撞散架了。
黄千万没想到张简这小身板火气这么大,不由惊得站起了身。
张简冲进里屋问:“你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钱?”
卫平安满不在乎地躺在床上,一脸真正地淡定从容:“就这五百块了。”
就这?
就这?
张简的家底都不够五十块,现在跟她说就这五百块?
张简恨不得将他暴打一顿,她胸口上下起伏了一阵,最后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她回到堂屋,面带微笑地跟黄千万说:“大兄弟,你看咱们商量商量。”
黄千万不是卫宝钱。
卫宝钱要不到钱顶多把他老婆孩子弄来添乱,黄千万如果要不到钱,恐怕就不是添乱那么简单了。
在山高城,这位乡村土豪拉了一车子小黄庄的人,把山高城闹得鸡犬不宁把高大兵吓成龟孙子的场面,张简还记忆犹新。
她深知这样的人惹不起,只能忍气吞声,艰难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打商量:“五百块……确实太多了,家里一下子实在拿不出来这么多……你看……能不能……先给你五十块,你就回家吃饭去……”
欠五百给五十。
张简自个都觉得她这个价砍得有点狠了,越说越没有底气,说到最后声音小的都快听不见声了。
没想到黄千万意外地好说话,一口答应了:“也行。”
张简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不禁悔得首跌脚,早知道他这么好说话,就说二十了,他要是不肯再往上加点也不迟。
看来讨价还价这个本事,她还是完全没学透。
现在话己经说出去了也不好出尔反尔,她硬着头皮去西边的里屋拿钱,磨磨蹭蹭了半天,最后拿出来二十五块钱。
她把钱一毛一块地数到桌子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记错了,家里……家里只有……只有二十多块钱……”
从五百变成二十五,要搁以前有钱的时候,黄千万看她这可怜模样估计都能倒贴给她三十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上次他在山高城差点把车弄丢,他老子气得不仅把他抽了一顿,还停了他所有的零花钱。
他将那堆一块和一毛组成的二十五块钱看了一阵,勉为其难地说:“也行吧。”
张简不禁松了一口气,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客气地要留他在家吃个午饭。
黄千万这回拒绝了,他把钱卷一卷塞进裤兜里,长腿一抬立刻就走了。
张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人,过于好说话了。
她疑虑重重地跟在黄千万后面走了一段路,走到厨房后面,看见黄千万径首上了西边的大路,要回小黄庄去。
张老桨肩上扛着犁手里赶着牛,正从地里干完活回来,迎头遇见黄千万扬着声打招呼:“是千万啊!来我们村玩呀?”
他们是赌场上的老熟人了,黄千万笑笑说:“来找卫平安要账。”
张老桨“哦哦”两声,正要赶着牛走过去,忽然又说:“不对呀,我记得卫平安输你一百多块钱,过年的时候就从你那赢回来了呀!”
真操了!
难怪他那么好说话。
这小子就是来骗钱的!
张简立刻吼道:“你站住!”
她不出声还好,她一出声,黄千万撒开脚丫子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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