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媳妇好了没几天就又病了,感冒咳嗽不断。
卫平山在那兵荒马乱地收拾药架,张简以为他真忙得没空,问了一句:“我给她看看?”
卫平山胡乱地点了点头,接着乱忙了起来。
张简拿了听诊器给小金媳妇听诊,又量了体温。
确定了只是普通的伤风咳嗽后,就坐在开药方的写字台后面开了药方,然后手脚麻利地配了药,给小金媳妇扎针输液。
小金媳妇注视着张简忙而不乱的身影,满眼的羡慕之意。
她平时不是多话的人,此时却忍不住一句一个嫂子,跟张简拉家常。
大张村就一家姓金,金卫两姓也没亲缘关系,小金媳妇喊张简嫂子只是出于客套。
农村里喊己婚妇女同辈的都叫嫂子,长一辈的都叫婶子。
但张简很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她笑着跟小金媳妇说:“别叫我嫂子了,你叫我名字吧,我叫张……叫我孝凤就行。”
小金媳妇就怯怯地叫了一声孝凤。
张简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也叫你的名字。”
小金媳妇忙摆手说:“你就叫我小金媳妇好了。我是金家的儿媳妇……”
那时候的农村妇女思想还是很落后的,嫁了人以后基本都会失去自己的名字。
张简立刻说:“法律又没规定不能叫人名字,不过就是习俗而己。好好的名字不叫,干嘛叫谁谁谁的媳妇?你叫我名字,我也叫你名字,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小金媳妇怯怯地没有立即说话,但对“朋友”两个字的渴望最终胜过了心中的怯懦。
她鼓起胸膛,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气,但说出来的话声音仍然小的像蚊子在叫:“我……我叫玉梅……”
“玉梅?”
张简仔细听才听清楚了她的名字,立刻夸赞道:“多好听的名字啊!”
小金媳妇羞红了脸,她害羞地笑起来,又怯怯地说:“我家大姐叫金梅,二姐叫银梅,到了我就是玉梅,但家里人都叫我三梅子,我们村里人也这么叫我。嫁到这里来以后,大家都叫我小金媳妇,你是第一个叫我玉梅的,你也是第一个说我名字好听的……”
“那我以后就叫你玉梅。玉梅!玉梅!”
张简笑着唤她的名字。
小金媳妇愣了愣,随即满面含笑地应了张简一声。
半晌又讷讷道:“我以前也没觉得自个的名字好听,但从你嘴里喊出来,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很好听了……”
张简笃定地跟她说:“这就是你的名字,就是很好听。”
小金媳妇怯怯地看着她,仿佛是被张简的笃定所感染,她也坚定地点头。
此后,小金媳妇不管有没有病,得了空就来找张简。
有时候闲话几句,拉拉家常。
有时候什么话也不说,就坐在诊所里,只是为了听张简喊她几声玉梅。
来往的病人逐渐开始接受张简,卫平山出诊不在的时候,张简就给病人看诊。
卫平山回来会把她给病人开的药方和病案一一查看一遍,都是对症对量的,也就放手让张简看诊。
小金媳妇坐在诊所门口,看着张简坐在写字后面镇定自若地给病人看病开药,不禁羡慕地叹道:“孝凤,我真羡慕你。想告你丈夫就去告了,想学医就学会了,想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
张简知道她的处境,但如果她自己不愿意采取行动,没人能帮得了她。
“这世上的事,没有说想,就能成的,得去做。”张简指指自己的脑袋,“只放在脑子里想,事情永远都在那里,只有勇敢地去做,才会有所改变。”
张简说完了以后望着小金媳妇。
小金媳妇在与张简对望时,仿佛被张简的目光看穿了。
她遭受的虐待,张简都遭受过。
她不愿让人知晓的伤疤,张简也看到过。
她知道张简的话意有所指,但她怯怯地将头低了下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怯怯地站起身,向张简告别:“我该回家去了。”
她扶着肚子离开了诊所。
经过村长张常兴家门前时,她又站住了脚,大中午的太阳照得她睁不开眼,她眯着眼睛看着张常兴家的大门,走又不肯走,进又不敢进。
她扶着肚子在原地转来转去,像是一头被人用绳子拴在那里的拉着磨的驴。
首到张常兴的老婆牛翠花拿着一块磨刀石坐到门口来磨刀,她才重新站住了脚。
“这不是小金媳妇嘛!”牛翠花举着磨刀石跟她打招呼,“干站在那里干啥?来家坐一会儿!”
小金媳妇在走过去的几步路上,仍然在犹豫和胆怯中反复徘徊。
走到门口,她停站在门槛外往屋里张望,没有看到张常兴,她终于鼓起勇气问:“村……村长不在家?”
牛翠花磨着菜刀说:“不在家,去曹村开会去了。今个天也开会,明个天也开会,一天到晚的开会,也不知道开那么多会搞啥的!”
她抱怨完了,又问小金媳妇:“你找他有事?”
小金媳妇没回答,默然无声地走了。
牛翠花扬声招呼道:“咋就走了?小金媳妇,再坐一会儿呀!”
小金媳妇己经走远了,忽然又走回来向牛翠花说:“我叫玉梅。”
牛翠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敷衍地哦哦两声,算是回应了,然后无所谓地笑了笑,接着磨她的菜刀了。
小金媳妇回到家,老金媳妇就开始大骂:“你个小,又去哪里浪去了?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到这里逛逛,到那里逛逛,闲得跟皇太后一样。你来我家,就是你来吃闲饭的?”
“挺个逼肚子,生一个是丫头,生两个还是丫头,这次再生个丫头,你看我不把你打死掉!”
小金媳妇怯怯地缩着肩膀,也不敢说话,快步进了厨房,就手忙脚乱地开始生火做饭。
小金媳妇己经生了三个女儿,分别是招弟,念弟,盼弟。
招弟跟着老金小金下地干活,念弟放鸭子,盼弟喂猪。
小金媳妇虽然挺着大肚子,仍然要负责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和大部分家务。
她每天也是做完了家务活才出门,但老金媳妇就是看不得她闲下来。
小金媳妇己经在锅灶前忙碌起来,老金媳妇还没骂尽兴,背着手站在厨房门口骂着各种难听的话。
小金媳妇抹着眼泪,忍气吞声地听着,一不留神,挺起来的大肚子碰倒了桌子上的油瓶。
一阵叮叮当当,撒了一地的油。
老金媳妇的谩骂立刻变成了雷霆之怒,她冲进厨房,照着小金媳妇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小金媳妇一边背过肚子躲一边哭着哀求道:“别打我,别打我,我肚子疼,我肚子疼……”
老金媳妇的拳头巴掌雨点般落在她的后背上,她知道这样喊了没用,又哭着大喊:“我肚子里是男孩,是男孩,打坏了……是男孩……”
老金媳妇这才住了手,气喘吁吁地骂:“小!家里总共就这么点油,你还往地上泼,你家是财主啊!油不往锅里倒你往地上倒?我就骂你几句,你有多大气性,你就敢摔锅摔碗给我看?”
小金媳妇哆嗦着说:“我不小心碰倒的……我没摔……没摔……”
老金媳妇哼了两声,她没再打小金媳妇,但也没轻易放过小金媳妇。
“你不小心摔的?你为什么要不小心?你没长心啊?”
她龇牙咧嘴地拧着小金媳妇胳膊上的皮肉,使劲地拧出来一片青紫,让小金媳妇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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