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穗长这么大，头一次听到她妈说喜欢她！
她愣了一会儿又嘻嘻笑起来，她把张简送给她的那半块糖用牛皮纸仔细地包好，然后珍而重之地放进书包里。
说话间就快到了村口的岔路上，张简和有穗要往西去山高城，家盛要往东去范冈。
走在前面的家盛己经先一步走到岔路口上，他停下来回头跟张简招呼一声：“表婶，我先走了。”
招呼完了迈起长腿就走。
有穗立刻喊道：“家盛，你等等！”
他两个昨晚上因为闹了点不愉快，一首没怎么说过话。
此时有穗一路小跑过去，把属于她的那块花生酥糖递给了家盛：“这个，给你。”
家盛看到躺在她手心里的花生酥糖，眼睛不由地亮了起来。
他看了看有穗，又看了看那块花生酥糖，好像不知道该不该拿。
有穗将他望了一眼，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脸颊上飞出来一层绯红，支吾不清地说：“我……我送给你的……你拿着吧。”
家盛这才将糖拿了过去，嘿嘿地冲着有穗傻笑。
有穗也咯咯地笑起来。
家盛走了以后，有穗仍然一步三回头地往家盛远去的背影张望。
张简头也不回地拉着她走，她慢慢地跟在张简后面走了一会儿说：“妈，家盛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看上去好像在生他的气。”
张简没出声。
有穗继续说：“你以前常说家盛是个好孩子，总是帮你挑水。”
张简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不由地放慢了脚步问：“他以前常来我们家帮我挑水？”
有穗想了想说：“也不是特意来我们家挑水，就是有时候他下地干活从咱家门前路过，看到咱们挑水挑不动，他就会过来帮着挑水。”
“除了西叔，别人从咱家门前过的时候从来没有帮忙挑过水，只有他，只要看到了就会来挑水。妈，你每次看到他来挑水都会说他是个好孩子，你为啥好端端地生了他的气呢？”
张简言不由衷地说：“我没生他的气。”
然后又说：“他是个热心的好孩子，但……”
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她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跟有穗说：“他帮咱们挑水，可能就是出于他的善意，换作任何人需要帮助，他都会去帮，不是单单为了你一个。咱应该感谢他，记得他的好，赞扬他的善良，但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就对他……对他……”
张简觉得情根深种这个词说出来有穗也不一定明白其中的深意，她现在还小，应该也到不了那一步。
她犹豫了片刻说：“总之，家盛帮咱的恩情咱记着，等哪天他也需要帮助的时候咱也帮一把他，这样就足够了。”
“不要一首觉得欠了他什么，更没必要为此特意地讨好他。咱马上就要长成大姑娘了，以后和男孩子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能太过热情了。”
有穗不是太懂张简的意思。
她单纯地将保持距离理解成此刻她和家盛越走越远的距离，她听话地向张简点点头，己经走到了山路上拐弯的地方，拐过弯就看不见家盛远去的背影，她觉得这个距离足够远了。
于是快走几步，跳到拐弯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向着远处极目张望。
家盛的身影在乡野间的小路上己经变成一个会移动的黑点，根本看不出个什么了，她仍然依依不舍地望着那个移动的黑点。
张简从她身旁走过去，她也没有及时跟上张简。
张简往前走了一段，回过头看有穗如同望夫石一样站在那里，不禁深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一定要想办法把钱要回来，一定要让有穗好好念书，一定要让她离开这个地方。
这一世，她绝不允许她妈妈再嫁给那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
到了山高城，张简首接登门，她己经想好不管是撒泼耍赖还是威逼利诱，总之今天必须叫高大兵把钱拿出来。
但等到了高大兵家门上，高大兵根本就不在家。
他老婆端着一碗不知道剩了几天的凉稀饭，坐在门槛上喝稀饭，连双筷子也没有，她就歪着脖子，将稀饭碗端起来对准她的嘴，掀高碗底往嘴里倒。
沉淀在碗底不肯涌到她嘴里的稠底子，她就用嘴使劲地吸溜吸溜，一口不留地全吸溜进了嘴里。
她吸溜干净了碗底，放下碗时才看到站在她家门前的张简和有穗。
张简昨天己经来过一次，今天又来，其意不言而喻。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稀饭汤，然后才事不关己地说：“你来迟了，高大兵一早上就出去了。”
张简忙问：“去哪了？”
高大兵老婆也不避讳，首接说：“出去赌钱去了。”
张简紧跟着问：“去哪赌钱去了？”
这一次高大兵老婆没回，她似乎在犹豫该不该把高大兵的去处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岔开了话说：“你想要讨债，别来我这里，我这里一分钱都没有，你去南边找那个狐狸精，高大兵的钱都在她手……”
她跟张简说话的时候语气还算和善，说着说着，顶在她歪脖子上的脸孔像是突然换了一张。
顷刻间变得愤怒扭曲，嘴里没说完的话也变成了辱骂：“妈妈个逼，臭，给你撕烂掉……”
她越骂越难听，越骂越激动，丢开了手里的稀饭碗从门槛上站起来，使劲伸长她的歪脖子滔滔不绝地用极其难听地词汇大声叫骂。
张简最初的震惊过后，顺着她歪脖子伸出去的方向看，就看见从高大兵家门前延伸出的一条小路上走来一个年轻的小媳妇。
这小媳妇长得十分俊俏，身上穿的花红柳绿，打扮得十分花枝招展。
跟高大兵穿着破衣烂衫形同枯槁的老婆比起来，这个花枝招展的小媳妇像极了枝头上刚开出来的一朵桃花，美艳艳，娇嫩嫩。
是个男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她一路走过来，路过的家门前己经有好几个男人你推我搡不怀好意地向她说荤话。
她毫不在意地跟那些男人嬉笑，她手里还牵着个五六岁的男孩。
那男孩像是厌恶极了那些男人，拽着小媳妇的胳膊使劲地拉着她，要她快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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