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芳家也就两张床,一张孩子们睡,另一张是张红芳和她丈夫睡。
张简他们一家三口在堂屋打地铺,张简带着有穗睡在堂屋的西边,家盛一个人睡在堂屋的东边,中间隔了一张吃饭用的八仙桌。
有穗走了一天的路,累坏了,躺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呼地发出轻微的鼾声。
家盛上了一天的学,还跑出来找活干也不轻松,很快也睡了过去。
张简也累,但躺在干稻草铺成的地铺上,她迟迟睡不着。
她抱着有穗,望着张红芳家破旧的房梁,听着有穗和家盛此起彼伏的鼾声,一时间百感交集。
自从她上了大学就很少再跟父母同住,假期偶然住一起,每每听到父母入睡后的呼噜声,她总觉得吵。
这一世,他们一家三口重新同睡在一个屋檐下,张简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恍如隔世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正在她辗转难眠的时候,张红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开始窃窃私语。
张简睡的地铺就在张红芳两口子房间的隔壁,张简侧耳一听,就听见张红芳在向丈夫抱怨:“我家这个二侄子也是个没皮没脸的,天天自个来吃饭就算了,今天还带了两个人来,真把我家当成他家了。”
她丈夫憨厚地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来吃一口饭就吃一口,别这么说人家。”
丈夫的大度反而让张红芳生起了气:“我说人家啥了?他把人往我家带,他为啥不把人往他自个家带?就他妈那个抠样,他真把人带他家去,他妈估计都舍不得烧给人家吃!”
接下去,张红芳开始没完没了地数落起家盛贫穷的家和他抠搜的妈,家盛抠搜的妈就是张简的奶奶李翠珍。
张简童年时期切身体会过李翠珍的抠搜,张红芳的数落虽然有些刻薄,但张简还是颇为认同的。
于是她在张红芳对李翠珍滔滔不绝的数落声中慢慢睡了过去。
谁家的粮食都来之不易,张简能理解李芳的不满。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简拿了点钱出来,想付钱给张红芳。
张红芳的丈夫死活不肯收,一再说:“都是乡亲,就来吃个饭,又没费啥事,哪里要给钱!说出去不叫人笑话嘛!”
张红芳倒是想收钱,一首蠢蠢欲动,但他丈夫态度坚决,她也只能望而却步。
上梁也没有店铺,只有一个卖货郎,张简在村子里打听店铺时,正遇上卖货郎挑着担子准备出村去。
那个时候除了赶集和难得一见的店铺,卖货郎也是一种购物渠道。
卖货郎就是行走的摊贩,他们把商品放在担子里,然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叫卖。
由于人的体能有限,挑的货品不能太重,一般都是些针线纽扣之类的小物品和瓜子糖果之类的小零食。
张简从卖货郎那里买了一斤花生酥糖和小半斤瓜子,付了钱以后,她把小半斤瓜子收了起来,从装花生酥糖的牛皮纸里抓出一把糖给有穗,然后就把剩下的糖送去了张红芳家。
张红芳看到张简送来了一包糖,喜得眉开眼笑。
她的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又擦,双手将糖接了过去,不住说道:“表嫂,你咋还买东西来,真是太客气啦!太客气啦!”
张简也跟她客套着说:“走亲戚去谁家也没有空着手的道理,总要买点零嘴给孩子们吃,也没啥好东西,你们不要嫌弃。”
张红芳连连说:“不会不会,都是老农民,有口吃的就是老天爷赏脸了,哪里会有啥嫌弃不嫌弃的。”
那个时候谁家没事会花钱给孩子买糖吃?
有点钱都先紧着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用,再有点钱也是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糖,那是昂贵的奢侈品。
不到过年过节或者婚丧嫁娶的时候,孩子们基本上吃不着。
张红芳家的三个孩子闻风而动,都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杨红芳手里的牛皮纸。
他们隔着包起来的牛皮纸都能闻到花生酥糖细腻的甜香味,个个吞起了口水。
张红芳打开牛皮纸,三个孩子跟一群小狼见到了肉一样立刻眼冒精光。
张红芳把他们试图伸上来够糖的手一一打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块糖,然后迅速地将牛皮纸包好,拿进里屋藏起来了。
张简留意看了,杨红芳没有把糖分给家盛。
家盛毕竟是来蹭饭的,一早上起来就勤快地帮着杨红芳扫地做饭。
杨红芳在给孩子们分糖的时候,家盛在她家的锅灶后面烧火,他从锅灶后面看见了他们在分糖吃。
但杨红芳没喊他,他就默不作声,当作没看见。
杨红芳收下糖以后又留张简母女在家吃了早饭再走,从张简这里得到了好处,这一次她也是真心实意地留张简。
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没有能吃饭的店面,等去了山高城还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能吃上,张简想了想也没有拒绝。
杨红芳烧了满满一大锅豆面疙瘩汤,还用干辣椒炒了一盘咸菜,平常时候她家是连咸菜也不轻易拿出来吃的,也算是待客了。
不管好坏,总算能让人吃个饱。
吃完早饭,张简就带着有穗去山高城。
家盛要回范冈中学上学,和他们一起上了路。
有穗离开杨红芳家以后,立刻从书包里把张简抓给她的花生酥糖拿了出来。
张简给她糖的时候是随手抓的,她把糖拿出来数了一数,正好西块,她很快就将这西块糖安排好了去处。
“这个给有衣,这个给有梁,这个给有轮。”
这把糖张简抓给有穗的时候是出于心疼,只想着留给有穗吃,没有想另外三个孩子,有穗现在却只给自个留了一块。
她想让有穗自个都吃了,但昨天晚上才跟有穗说过一家人要学会分享的话,便只说:“有轮还小,他还不能吃这种糖,万一呛到气管里会出事的。你跟着我出来要债,比有衣和有梁多付出了劳动,你该多吃一块。”
有穗听了这话,立刻将多出来的那块糖拿出来给张简:“妈,你也出来要债,你比我和弟弟妹妹付出的劳动更多,你最该吃糖啦!”
张简不由笑了说:“妈都是大人了,哪里还要吃糖。”
有穗睁着大眼睛,认真地问:“妈,人长大了就不能吃糖了吗?”
张简不想给她灌输这种理念。
她随手从那块酥糖上撇下来小半块糖放进嘴里说:“可以吃,人什么时候都可以吃糖,只要爱吃就能吃。妈不是那么爱吃糖,就爱尝个鲜。你是妈妈最贴心的小棉袄,妈最喜欢你了,剩下这半块糖,妈送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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