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庭院中的薄霭,
望舒阁内,苏沐妍正歪在引枕上,手中捧着一卷医书,似看得入神,眉宇间却锁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倦意。
“咳咳……”
她忽然掩唇低咳了几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虚弱的破碎感。
旁边侍立的丫鬟翠微,连忙上前,轻抚她的背:
“王妃,又咳了?可是夜里着了凉?要不要奴婢去告诉李厨娘,让她炖些润肺的汤羹来?”
苏沐妍摆了摆手,嗓子眼儿里带着几分沙哑:
“不必了,翠微。日日汤水不断,也不见什么起色。”
她放下医书,揉了揉眉心,
“这病拖拖拉拉的总不见好,身子乏,心里头也跟着烦闷。你说,会不会是这府里的水土,我有些不服?”
翠微面露忧色:
“王妃莫要多思。许是刚入府不久,一时间没适应过来。要不,奴婢再去请张太医开的方子,让李厨娘照着再煎一副?”
苏沐妍轻轻摇头:“之前的方子,吃了也不见效。我倒是在想,”
她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廊外,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院中洒扫的人听见,
“要不,还是请个太医来瞧瞧?从头到脚细细查一遍,也看看这每日入口的汤药膳食,究竟是个什么章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省得小病拖成大病,那才真是麻烦。”
她特意加重了“汤药膳食”几个字,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哐当——”
一声不算响亮,却在此刻格外清晰的瓷器碰撞声自廊下传来。
翠微蹙眉,正要开口斥责:“哪个不长眼的……”
苏沐妍一个眼神递过去,翠微便识趣地闭了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春桃手中的茶盘剧烈地晃了晃,一只青瓷茶盏几乎要从盘中滑脱。
她慌忙弓着身子去稳,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刚刷过的墙,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端着茶盘的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那温润的瓷胎。
那模样,活像见了鬼。
“毛手毛脚的!”
翠微低声嗔了一句,见王妃没有发作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
只是心里嘀咕,这春桃平日里看着蔫蔫的,今日是怎么了?
春桃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细若蚊蚋,带着哭音:
“奴……奴婢该死,惊扰王妃了!求王妃恕罪!”
说着,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苏沐妍眼角余光瞥过她那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依旧是那副病中的倦怠模样,只作未闻方才的动静,继续对翠微道:
“嗯,就这么办吧。你去回禀王爷一声,看王爷的意思,是请宫里的太医,还是府里常请的那位。就说我这身子总不见好,怕是什么疑难杂症。”
翠微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她又瞪了春桃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算你走运”。
苏沐妍这才像是刚注意到春桃一般,声音淡淡地,带着几分病中的不耐:
“你也别杵在那儿了,还不快把茶盘放稳当了。仔细些当差,下次再打翻了东西,可没这么轻易饶你。”
春桃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颤声应了声“是,奴婢遵命”,
她脚步有些踉跄,几乎是逃一般地端着茶盘退了下去,背影仓皇。
-
战王府,书房。
萧玦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紫檀木桌面,听着暗卫的密报。
书房内光线略暗,更衬得他面容冷峻。
“……王妃今晨起身,精神似有不济,咳嗽了几声。之后与贴身丫鬟翠微提及,欲请太医入府,详查其‘旧疾’,并言及可能需一并检查日常膳食汤药是否得当。”
暗卫的声音平首,不带任何情绪,却将每个字都清晰地送入萧玦耳中。
“哦?她还说了什么?”
萧玦的目光从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花上收回,落在暗卫身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
“王妃提及此事时,丫鬟春桃,正在廊下洒扫。闻言后,春桃失手,险些打翻手中茶盏,据观察,其面色煞白,双手颤抖不止,神情颇为惊惶,退下时亦是脚步虚浮。”
萧玦“嗯”了一声,那轻点桌面的修长手指顿了顿。
他没抬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株不知名的野花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了不得的玄机。
暗卫垂首,气息平稳,如同书房里的一尊影子。
这王府,便是天塌下来,只要王爷坐镇,也乱不了。
半晌,萧玦才收回目光,“她倒是不蠢,知道从根子上找问题。”
他顿了顿,又道:“既然王妃有此雅兴,便让她请。太医院的人也好,府里供奉的也罢,随她挑。”
他话锋一转,
“只是,府里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给本王盯紧了。别让她唱戏,反倒让某些不长眼的,先跳出来抢了风头,那才真是笑话。”
“属下明白。”
“去吧。”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余下萧玦一人。
他拿起案上那枚通体冰凉的玉螭龙镇纸,在指间缓缓。
“检查膳食汤药……”他唇边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似嘲似赞。
这个苏沐妍,嫁过来没多久,倒是比他预料的要聪明许多,也沉得住气。
“旧疾……咳咳……”
他脑海中闪过暗卫禀报时模仿的几声咳嗽,还真像那么回事。
若非他早知她入府前身子骨尚算康健,怕是也要信了她这套说辞。
不枉他那日“无意间”让福伯在她院子附近,与人闲聊时“不慎”提及,前朝某位贵妃便是因久病缠身,饮食药物被人动了手脚,最终香消玉殒的“闲闻逸事”。
看来,她是听进去了,而且,还知道借力打力。
“想唱戏?好啊。”他将镇纸轻轻放下,发出“叩”的一声轻响,“本王便搭个台子,看看你能唱出什么名堂。
也让某些人,好好看看,这王府的女主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府里,死水一潭太久了。
有些人,安逸日子过惯了,手伸得太长,心也养得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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