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妍听着这些若有若无的议论,面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宫里头的戏,一出接一出,她这个看客,偶尔也得被拉上台去亮亮相。
只是这戏怎么唱,还得看她自个儿的心情。
她微微一笑,看向贤妃:
“娘娘,今日这牡丹开得真好,不如我们去园子里赏赏花?”
贤妃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好啊,你既有此雅兴,本宫自当奉陪。”
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她小口品尝着,目光在眼前的杯盘间流转,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将周遭一切尽收眼底。
她今日只想做个安静的美女子,奈何,总有人不让她如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贤妃端着酒盏,施施然走到苏沐妍席前,脸上笑意更深:
“王妃,本宫须得敬你一杯。战王爷为国为民,劳苦功高,真是我朝的擎天玉柱、定海神针呐。圣上年事渐高,这朝局……唉,若有王爷这般忠心耿耿的肱股之臣辅佐,那才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这话里的深意,在场的人精们,哪个听不出来?
苏沐妍忙起身,举杯回敬,姿态谦恭:
“娘娘谬赞。王爷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所行所为,皆是臣子本分,何敢言功。”
她这话答得巧妙,既捧了贤妃,又没给自己揽事。
贤妃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也不着恼,放下酒杯,从旁边宫女手中接过一个雕花檀木锦盒,不由分说地递向苏沐妍:
“本宫与王妃一见如故,投缘得很。这是一支南海暖玉镯子,不算什么稀罕物,胜在养人。王妃瞧瞧,喜不喜欢?”
锦盒开启,温润的宝光流转,那镯子通体晶莹剔透,水头极好,一看便知是上品中的上品。
“娘娘,这太贵重了,臣妇万万不敢收。”
苏沐妍眉宇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安,手却没立刻推拒。
“哎,王妃这是跟本宫见外了不是?”
贤妃亲手将锦盒往她手里一塞,顺势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推心置腹的恳切:
“不瞒王妃,五皇子那孩子,性子是敦厚,就是有时候……唉,太过良善,容易吃亏。他素来敬佩战王爷的英雄气概与治军方略,若是能得王爷偶加提点一二,哪怕只是闲谈时的一句话,也是他天大的福分了。本宫这个做母亲的,也就安心了。”
这话说得,可真是掏心掏肺了。
苏沐妍捧着那沉甸甸的锦盒,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是一副感动不己的模样,福了一礼:
“娘娘厚爱,臣妇真是受宠若惊。这镯子如此精美,臣妇便厚颜收下了,多谢娘娘赏赐。娘娘舐犊情深,着实令人动容。王爷一向深明大义,忠君体国,娘娘这份心意,臣妇定会一字不落地转达给王爷。至于五皇子殿下,聪慧过人,又宅心仁厚,自有天佑,将来必定前程似锦,哪里就需要旁人指点呢。”
她这一番话,滴水不漏。
收礼,是卖贤妃面子。
转达,是把难题抛给萧玦。
夸赞五皇子,是漂亮场面话,谁也不得罪。
至于最关键的“站队”,那是半点风声都没露。
贤妃眸光中那丝微不可察的失望一闪而逝,但苏沐妍礼数周全,言辞恳切,她也实在挑不出半点不是,只能强撑着笑容,温和道:
“那就有劳王妃费心了。”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交锋,便被苏沐妍轻飘飘地化解于无形。
周遭那些竖着耳朵听壁角的贵妇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再看向苏沐妍时,目光里就不仅仅是探究了,更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忌惮。
这位战王妃,怕不是个省油的灯。
回府的马车上,苏沐妍捻起那镯子,对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细看。
玉质细腻,触手生温,确是好东西。
“啧,这贤妃,倒是真舍得下本钱。”
她低声自语,唇边勾起一抹弧度。
这世道,果然没有平白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你头上,多半是想让你出点什么。
月上中天,苏沐妍沐浴更衣,换了身轻软的素色寝衣,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肩后。她端着那锦盒,趿着软底绣鞋,悄无声息地进了萧玦的书房。
这位战王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伏案疾书,周身气息冷冽得像腊月的寒风,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爷。”她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他听见。
萧玦笔尖一顿,抬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她手中的锦盒上,并未多言。
“今日宫中赴宴,贤妃娘娘赏的。”
苏沐妍将那锦盒放在书案一角,轻轻推了过去。
萧玦连打开的兴趣都欠奉,只扫了一眼那锦盒的材质与纹样,便淡淡“嗯”了一声,
“她倒是有心。”
“娘娘还说,”
苏沐妍模仿着贤妃那亲热又带着期盼的语调,将白日的情形复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那句
“五皇子对其十分敬仰,若能得王爷指点一二,是他的福气”,
末了,还学着贤妃叹了口气,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她自己说完,都忍不住想笑。
书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苏沐妍也不催,就那么看着他。她知道,他肯定懂。
这种戏码,他见得比她吃过的盐还多。
半晌,萧玦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身体往后靠了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凝视着苏沐妍,里面情绪复杂难辨,却唯独没有半分意外。
“指点?”他先开了口,“她倒真敢想。”
苏沐妍垂下眼帘,心中暗忖:
可不是么,敢想不敢想的,这不都递到您跟前了。
这男人,心思深沉得跟古井似的,寻常人掉下去,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萧玦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他的视线掠过她,最终还是落回书案一角那只雕花檀木锦盒上,语气平淡地问:
“这镯子,入手温润,王妃戴着,可会觉得压手?”
压手,而不是沉。一字之差,意味深长。
苏沐妍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唇边漾开一抹浅笑:
“分量自然是不轻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从容,
“既然是贤妃娘娘一番心意,又是太后娘娘的场子,臣妇若推拒了,岂非显得不识抬举?再者,都说好玉无价,能养人,臣妇想着,大约是沾了王爷的福气,才受得起这份‘养’,自然不会觉得压手。”
她巧妙地将太后也扯了进来,又把“福气”轻轻送还给了萧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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