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名的话这里人怎么会知道自己？
“老先生可是听过家父的名字？”苏荷问道。
周砚连连点头，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激动起来：“在南疆打败西戎算学大师，能说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大师，读书人里，无人不知。”
苏荷……知道那西句好用，但没想到能传这么远。
周砚突然转身对身后学子们厉声道：“还不让路！当年西戎使者在盛都辱我朝无人，布下算学难题刁难各处学子？是这位苏娘子的父兄破解了西戎算学题目，又立新题将西戎那些自以为是的大师震慑住！”
“苏娘子得家学渊源，为往圣继绝学想来书院瞻仰，你们这些人不得阻拦！”
虽然……她是很想装逼，但总觉得是不是那味道，“横渠西句并非家父所创，而是张载所言。虽然只留下这只言片语，无从查得此人出处，但家父对此人很是敬仰，不曾想冒名顶替。”
周砚先是一怔，然后更加欣赏。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追求，这几句话绝对是可以流传千古的存在，一般人如何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他也是查过张载的，藏书阁的书里面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记载，苏正心说是他想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人会质疑。
至于苏荷不过是个女子，装傻充愣只要沉默，就算最后找到张载了，也没人会追究。
不沽名钓誉，周砚也有几分佩服。
周砚知道苏荷是想要瞻仰书院之后，自告奋勇带苏荷在书院西处观赏。
不愧是曾经的皇家书院，光是看建筑的品味就可见一斑。
周砚带苏荷来到碑林，穿过一片碑林来到某处，周砚指着一块断裂的石碑道：“这是前朝女学士沈若薇的碑，当年也曾经是精彩绝伦的才女一个，只是时过境迁，如今己成断碑。”
他长叹一声，“世人只道女子不能进书院，却忘了有蔡文姬续《汉书》，有班昭著《女戒》，学问是不分男女的。”
苏荷暗道：学问确实是不分男女，只是有的女子有了读书的机会，是为了跟男子一样发扬学识，让世人见识学问不分男女。
而有的女子有了读书的机会，却是为了让女性卑弱顺从，强化男权，站在高处说道德，实际却是在矮化自己和所有的女子。
前者往往是史书的记载，后者却因为更符合男子的利益被宣传、肯定，最后成为压向女性的一座又一座的大山，成就她们的贤名。
几人又到了藏经阁，书架很多都是空的，看样子是曾经有书，后来被带走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积尘的书架上，空空荡荡。
走到里面还是有几个书架有书的，估计是留下的人将散落的书整理了几遍。
周砚取下一卷《算经》：“你与你父亲所用的算法，正是我崇文馆失传百年的秘法。” 他望着苏荷，翻动手中的书页，“还请苏娘子写下解法与算式。”
从刚才到现在，苏荷对周砚的感观还不错，但突然来了一句“崇文馆失传的秘法”，感觉就像他们自己想不出来解法和算式，是偷了他们的知识一般。
“苏娘子不愿意？”虽然是简单的接触，但周砚觉得苏荷虽然会有些咄咄逼人，但只要顺着说，很好说话，没想到她会不愿意。
苏荷没有让他含糊过去，道：“既然是崇文馆失传的秘法，我们乡野出身的人如何能知道？总不会崇文馆的正统在南疆，在翠岭县吧？”
周砚脸上既没有羞愧，也没有愤怒，道：“苏娘子这话从何说起？既然令尊不将横渠西句占为己有，为何非要将这两种算法占为己有？”
苏荷反驳道：“不将横渠西句占为己有，那是因为那西句本就不是家父所想，也不是苏家人所想，我们不占人便宜，但是这两种算法却是我们所想，自然不同。”
“传闻这两种算法乃是苏瑞苏大人做工部尚书的时候从崇文馆带去翠岭县的，现在归还，不是情理之中吗？”
显然，周砚觉得刚才在学生们面前那么说己经是给了苏家人面子，但并不信乡野之人是自己想出来的，就像张载一样，应该是有出处的。
这出处出自崇文馆最是合理。
苏荷只是呵呵，“既然周院长觉得是崇文馆遗失的东西，那就自己取找回来吧。”
这东西给人了就给人了，九年义务教育来的，多传点人她并不介意，但绝不能是偷来的归还“脏物”。
周砚此刻的表情依旧和善，“苏娘子年纪小，不知道其中缘由也是正常，不如回去想想，再做答复。”
苏荷道：“好。”
周砚合上手中的书，脸上却泛起笑：“这缺失的两页，始终在等苏姑娘补上。”
苏荷依旧微笑：“待我回去问过家父，再做回复。”
周砚也没强留，客客气气的送苏荷出了书院大门。
“小姐，老爷这些算法真的是从崇文馆……学去的？”苏沫儿憋了很久了，忍不住问道。
“自然不是。”苏荷很肯定的回答道，并验证自己的话解释道：“算学有巧合并不奇怪，但是那两种算法绝对不是从这书院泄露出去的，他们若是真的有，当初西戎人那般嚣张，不可能无一人能够解题。”
不过周砚的话给了她一个新的灵感——若是有需要，从崇文馆出去的也不是不行，但是必须是为自己所用。
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名师指路，不如自己去悟，多见识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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