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无数因果线交织而成的中枢,就在林烬的独眼中无限放大。
冰冷、宏伟,如同神明俯瞰众生的棋盘。
而现在,他这个棋子,却掀翻了棋盘,站到了执棋者的视角。
就在他试图解析那中枢的更深层结构时,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地从他灵魂最深处爆发!
那不是拉扯,也不是推搡。
而是一种……回溯!
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强行朝着某个坐标点拖拽而去!
林烬的意识被瞬间抽离,沿着那根连接着他灵魂锚点的、最粗壮、最滚烫的因果之线,以一种超越光、超越思维的速度,逆流而上!
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流光溢彩的数据瀑布,无数人的命运、无数事件的始末,都像是一行行飞速滚动的代码,从他意识两旁掠过。
但他却无法读取其中任何一条。
因为他的“目的地”早己被锁定。
嗡——
一声轻微的耳鸣,像是跨越了漫长时空的回响。
意识的极速穿梭戛然而止。
世界,重新被“构建”。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廉价香薰和皮革味道的空气,钻入了他的“鼻子”。
耳边,是车载音响里正放着的一首几年前的老旧情歌,旋律轻快,却又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手臂”上,暖洋洋的,带着一丝昏昏欲睡的慵懒。
林烬“坐”在驾驶座上。
不,不是他。
他的意识,像一个幽灵,悬浮在驾驶座的侧后方,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注视着车内的一切。
注视着……那个曾经的自己。
那是一个看上去疲惫不堪的男人。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那是连续多日高强度任务后留下的痕-迹。
但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发自内心的微笑。他的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但那份专注之下,却藏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因为,他终于结束了那该死的任务,得到了一个宝贵的假期。
他可以……带妹妹去她一首想去的海边了。
“哥,你笑得好傻哦。”
一个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
林烬的整个意识,猛地一颤!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之上。
他僵硬地,缓慢地,将“视线”转向了副驾驶。
那里,坐着一个少女。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被扎成一个俏皮的马尾,随着车辆的轻微颠簸,在肩头一甩一甩。
阳光为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
她正剥着一个橘子,小巧的鼻尖微微皱起,似乎在嫌弃橘子皮汁水沾到了手上。
注意到“过去的他”投来的目光,她将一瓣的橘子递了过来,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到足以融化整个冬天的笑容。
“呐,奖励你的,傻哥哥。”
林淼!
在这一刻,林烬那颗早己被冰封、被仇恨填满的心脏,骤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极致的酸楚与温柔,如同失控的岩浆,从那道缝隙中喷薄而出,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他多想伸出手,去触碰一下那张笑脸。
多想告诉她,快下车!离这辆车远一点!
可是,他做不到。
他只是一个被“因果律”拖拽至此的旁观者。
一个……看着悲剧重演的囚徒。
然而,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仅仅是画面。
在他的幽冥之瞳与因果律的共同作用下,整个世界,都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车、人、道路、阳光……万事万物,都由无数根或明或暗、或粗或细的丝线交织而成。
那些,就是因果线。
他看到了“过去的他”身上,延伸出无数根线。其中最粗壮的一根,连接着副驾驶的林淼,那根线上,流淌着名为“亲情”与“守护”的滚烫力量。
他看到了林淼的身上,同样延伸出无数根线。连接着哥哥的线,充满了“依赖”与“喜悦”。还有连接着远方大学的线,充满了“憧憬”。连接着未来的线,闪烁着“梦想”的光芒。
这是一个由无数“因”构成的、本该无比美好的“果”。
但,就在这时。
林烬的独眼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
在那无数和谐运转的因果线中,他看到了一根……突兀的、不协调的、充满了恶意的线!
它就像是一条潜伏在水草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一个未知的维度延伸而来,精准无比地,缠向了这辆车飞速滚动的左前轮!
那根线上,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逻辑。
它仿佛是凭空出现的“系统BUG”,以一种绝对蛮横的方式,介入到了这个世界!
它所代表的“因”,只有一个——“断裂”!
林烬瞬间明白了!
接下来的瞬间,轮胎会毫无征兆地爆裂。
车辆会在高速行驶中瞬间失控。
然后……撞向那辆迎面而来的、同样被另一根恶意因果线干扰了刹车的……失控的货车。
所有的“因”在这一刻汇聚,只为了导向一个早己被预设好的“果”——死亡!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以因果律为武器的,精准谋杀!
“原来……是这样……”
林烬的意识在战栗。
那不是恐惧,而是真相揭开后,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滔天怒火!
就在那根恶意的因果线即将触碰到轮胎的一刹那!
另一股力量,突兀地介入了!
那是一股林烬无比熟悉的力量!
属于……白枭!
林烬“看”到,一双由纯粹精神力构成的、虚幻的手,出现在了因果线的层面。
那双手,没有去阻止那根恶意的“断裂之线”。
因为它知道,来不及了。
“果”己经注定。
但是,它却做了一件更加疯狂、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它抓住了林淼即将因为撞击而“湮灭”的灵魂因果线!
它以“林烬最深的执念”为“因”,以“林淼的左眼”为“媒介”,以“白枭自身的某种权限”为“代价”!
强行,在这场注定的死亡悲剧中,打下了一个……“锚点”!
一个将林淼核心灵魂碎片保留下来,并将林烬拖入“塔”的……命运锚点!
白枭的记忆,在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设计这一切的全部流程,如同一份完整的代码日志,展现在林烬的眼前。
他不是悲剧的始作俑者。
他是一个……补救者!
他用一个更大的“果”(林烬进入塔,开启无尽的试炼),去强行覆盖了一个更残忍的“果”(林淼形神俱灭)!
残酷吗?
残酷到了极点!
但这份残酷的真相,却让林烬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他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自己为何会走上这条路。
所有的迷茫,一扫而空!
也就在林烬完全理解这一切的瞬间,这个由记忆和因果构成的“历史切片”,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周围的因果线变得狂暴、紊乱。
一股冰冷、无情、宏大的意志,降临了!
那是“塔”的意志!
或者说,是那个“服务器中枢”的自我修正程序!
【检测到未授权的原始锚点访问……】
【警告:时间线存在异常扰动……】
【正在尝试校准……正在尝试格式化异常数据……】
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意念,如同系统提示,回荡在林烬的意识中。
整个车祸现场的“因果模型”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股强大的“校准”之力抹去!
林烬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
再待下去,他的意识可能会被一同“格式化”。
但就在他准备脱离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个由白枭强行打下的“命运锚点”。
在塔心那狂暴的“校准”之力冲刷下,锚点的表层结构正在被层层剥离。
渐渐地,露出了其下……更深层的……东西。
林烬的独眼,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他看到了。
白枭的锚点,并非凭空创造。
它更像是一个……补丁!一个无比精妙、无比强大的补丁!
而他修补的,是一个早己存在于此的、更加古老、更加原始的……另一个锚点!
那个锚点,在白枭的锚点被剥离后,显露出了它的真容。
它深深地烙印在林淼的灵魂因果线上,散发着一股与塔、与白枭都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气息,古老、幽深,带着一丝……神性的威严!
林烬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白枭不是凭空选择了林淼和自己。
而是因为……林淼的身上,原本就存在着一个连塔都试图“校准”和“格式化”的……秘密!
那场车祸,那根恶意的“断裂之线”,根本不是冲着普通的兄妹而来!
它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毁掉林淼身上那个更古老的、原始的锚点!
而白枭的计划,只是顺势而为,借力打力,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个秘密……保护了下来!
那么……
白枭拼尽一切,甚至不惜扭转一个普通人的命运,也要保护和利用的那个……更原始的锚点。
它……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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