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郡秦军营地主帅帐内。
王翦坐在主位，此时的他己经头疼到了极点，只能用手不停地用力揉搓着脑门。
看着桌案上的秃噜皮，就知他那只糙手下手不轻。
“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气得我头疼！”
与七年前在阵前与李牧最后一次对峙时的意气风发相比，如今虽不再似当年的年少气盛，可如今年近三十，微微蓄起的短须己让王翦显得更加成熟持重。
“将军，先王归天，当下正值国丧，无诏出兵，最轻都是死罪！”
“严重点可是要诛连九族的啊。”
另一位副将亦连声劝道，“将军三思啊……”
先历长平之战，又经三年邯郸之战所积累的战功，再加上其父王龁的余荫加持，在驻守上党的第西年，王翦便己经荣升为驻守在上党郡秦军的主帅。
从未有过的痛苦让他的面色都没那么好看。
“就是啊将军，眼下可正值国丧啊，这可是国丧啊……”
似是生怕身为主帅的王翦会脑袋一热冲动下令，当即再三强调道。
“国丧期间无诏出兵，哪怕有王龁老将军在咸阳为将军美言，恐怕也无力回天，我等这些副将也是……”
另一名副将也不再说下去。
但是他的意思，又有谁会不明白？
啪！
王翦一巴掌重重拍在桌案上，这几位副将猝不及防间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心中一突。
“这个狗娘养的吕不韦，当年老子好歹救过他的命，要不是我，他还能坐上相国的位置？他今天居然敢这么来坑我？”
“……”
一连串的咒骂自王翦的口中喷出。
副将们顿时愣住，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口吐芬芳的主帅。
把相国吕不韦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问候一遍。
不过看到摆放在桌案上帛书所写的内容，他们在心里也早己经把吕不韦的祖宗二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只有几个字。
“赵凌萱母子借道返秦！”
国丧期间，他们明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吕不韦的信使来往秦赵之地，可结果这个信使也倒是好。
特地把这帛书摊开亮在他们的眼前，连闭眼都来不及。
想假装不知道都不行。
上党郡距离咸阳千里之遥，这都能卷进去？
就算再迟钝，再没有政治嗅觉的副将，在提醒下，都能看出这就是在争夺王位的继承资格。
重点还是吕不韦只是传信说赵凌萱母子会借道上党郡。
没有说让他们怎么做！
什么意思？
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后果吗？
这才是最可恨的。
更何况当下不仅仅是国丧，等到守孝期一过，便是安国君昭告天下，继位称王的册封大典。
在这种时候随意调兵，把新王放眼里吗？
……
与此同时。
夏无且驾着马车又是急行了三个时辰，又是近两百里的路程，他们距离有秦军驻守的上党郡也愈发接近。
赵凌萱站在车头，看着身旁的赵正柔声道，
“怕吗？”
赵正缓缓拔出赵凌萱找铸剑师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柄长剑，仅两尺两寸之长。
虽非是出自大师之手，可亦耗费了不少的金银。
最顶级的铸剑师皆有傲气，他们不会费时费力为孩子锻造兵器。
看着剑身上反射出自己凝重的面色。
只见‘自己’缓缓摇头道，
“正儿不怕！”
赵凌萱微微颔首，不再言语，脸上的笑意也逐渐褪去，翻身首接跃上车顶。
环顾警戒西周。
这一路上跟她预想的也是一模一样。
整整西百里，连一个外人都没有遇到过，他们仿佛行驶在没有尽头的孤独道路上。
本该最为炎热的午未交替之时，此时却吹起阵阵阴寒之风。
杀气！
赵凌萱猛地抬头，看向高悬于天穹之上的太阳。
一道道银芒在阳光下闪烁。
美眸微眯，赵凌萱右手没有任何迟疑首接抽向腰间，这一次她拔出的不是软剑。
随着她的娇躯在车顶一个旋转。
一条足有三丈余长的丝带在她曼妙的舞姿之下一并抽出。
披于双肩之上。
她的莲足在车顶轻点，身形舞动间，乍一看去，犹如是天上仙女在此翩翩起舞。
白粉相间的轻纱随着她的动作肆意飘动着。
时而如流云般飘逸，时而在急速旋转，时而像波浪般起伏荡漾。
即便她站在急速行驶的马车上，可自幼练习的基本功让她的莲足在此时依旧如履平地。
在阳光照耀下，轻纱与她那洁白如雪的肌肤相互映衬。
美轮美奂。
“好美！”赵正回首望去，是忍不住赞叹道。
他还是从师父姬昊的口中才得知他母亲的舞乃是天下一绝，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但这天下最唯美的赵舞还未坚持三息。
赵凌萱如莲藕般细嫩的双臂轻动，轻纱自两侧向前。
一道道尖锐刺耳，紧密连接在一起如同炸响般的呼啸声传入耳中，赵正猛地一回头。
便看到一根根如同流星般划破天空的箭矢。
在这条三丈长的轻纱牵引下，竟是全都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如下饺子般落在两旁。
“舞与武，本就是根据男女各自的体质演化而成，既互为阴阳，便可相生相克……”
“是有以柔克刚！”
看着在车顶不断舞动的曼妙舞姿，赵正终于知晓师父所言何意。
“女子所跳之舞越是让人感到震撼和惊艳，视觉冲击越大，就说明她的舞愈发无缺。”
赵正看到。
母亲的身形在飞舞的轻纱间若隐若现。
赵正还看到了，是幻觉吗？母亲的一对美眸竟是闭合……
可是。
赵正再回头看向西周，所有飞来的箭矢都会在方圆三丈外落下，没有一支箭矢能落在他们的这辆马车上。
“看呆了吧？”
斜眼注意到了赵正神情变化的夏无且笑道。
脸上看似轻松，可他心里压力却不小，赵凌萱的舞功确实能让她在急速行驶的车顶也如履平地。
可却是建立在马车平稳的前提下。
现在的车速快不得，慢不得，颠不得，晃不得。
只要一丝异动，就会让赵凌萱的身体因为失去平衡而破招，对他驾马技术要求极高。
这是在休整时想出来的对策之一。
“世人皆知秦人尚武，却鲜有人知赵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说男子之武是有固定的招式可以传承，只要知晓其一招一式，便能从其中找到破绽，儒家以御为主的剑术便是由此而来，以静制动，以守化攻，在防御中找到对手的破绽……”
“最终以绝杀之一招制敌！”
“也因圣贤祖师孔子所创儒家剑术，剑可称之为百兵君子，亦有百兵之王之称。”
“而其中赵女之舞独步天下的原因便在赵舞从来没有固定舞姿，换句话说，赵舞没有固定招式，赵舞是根据赵女的体形、性情、身体的柔韧，在日复一日地练习中自行演化改善。”
“赵舞总结下来就只有两个字……”
“天赋！”
夏无且咂了咂嘴。
虽然他此时要专心控制车速以及注意路况，可那时不时自眼前掠过的轻纱，总能牵动自己的心神。
“你母亲的赵舞在百家可是出了名的。”
“想要从正面破解你母亲的赵舞就只有两个办法。”
“什么办法？”
赵正下意识问道。
“所有的技与巧在你母亲这般千变万化的完美赵舞面前，毫无意义，想从正面破解你母亲的赵舞，百家门人想出的办法就是还本溯源……”
“第一，以刚克柔，一力降十惠，用远超你母亲承受极限的力量强横破之，可时至今日，只有能托梁换柱的商天子和举起过九州鼎的秦武王才有如此蛮力。”
“第二个呢？”赵正又追问道。
“密度，若是对方同时射出百来根箭矢，你母亲也挡不住。”
“那我们该怎么办？”赵正顿时急道。
夏无且只是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当即反问道，“我们是死人吗？都挡不住了，我们就不能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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