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顶凹洞内,篝火持续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暖意与光明。橘黄色的火舌舔舐着新添加的、烘得半干的海草纤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驱散了角落最后一丝潮湿阴冷的空气。饱食后的短暂安宁,是风暴间隙最珍贵的馈赠。
陈景行靠在最里侧干燥的岩壁上,那条绑扎着硬木片的伤腿平伸着。他闭目养神,胸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脸上因伤痛而紧蹙的纹路似乎也舒展了几分。女孩坐在火塘的另一侧,火光在她深褐色的眼眸里跳跃。她手中那根新搓的藤芯绳索己经接近两米长,细韧结实,随着她灵巧手指的捻动,新的纤维条被不断续接上去,绳身均匀地增长着。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专注。
陈沐阳没有休息。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凹洞内有限的储备。食物是当务之急。礁石滩的贝类虽然丰盛,但受制于潮汐和天气,无法保证稳定来源。他拎起空了大半的兽皮水袋,又拿起一块边缘相对锋利的厚实牡蛎壳,走向洞口。
风雨虽己减弱,但强劲的海风依旧裹挟着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带着咸腥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视线投向下方那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区。此时,潮水退得更远一些,更大面积的礁石滩出来。他敏锐地注意到,在几块巨大礁石围拢形成的浅水洼里,有细小的波纹荡漾,偶尔有银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是小鱼!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陷阱!
他立刻滑下岩坡,来到那片浅水洼旁。水洼不大,最深处不过膝盖,底部是粗糙的沙砾和小石块,西周被高耸湿滑的礁石环绕,只有一两处狭窄的缺口与外面涌动的海水相连。退潮时,一些来不及游走的小鱼和虾蟹就被困在了里面!
陈沐阳眼睛发亮。他蹲下身,仔细勘察地形。接着,他抽出骨锥匕首,开始在其中一个最狭窄的出水口处挖掘!匕首和牡蛎壳并用,他飞快地清理掉松软的沙砾,挖出一条深约半尺、宽度仅容手臂通过的沟渠!沟渠的尽头,他用力将匕首楔入礁石缝隙,撬下一块脸盆大小、相对平整的石板。
他小心翼翼地将石板斜插在沟渠上方,石板的一角深深嵌入他挖好的浅坑里固定,另一角则悬空,形成一个倾斜的、仅留底部一条窄缝的“顶棚”。这样,水流可以缓慢通过石板下的窄缝流出水洼,但体型稍大的鱼虾试图从这里游出时,就会被倾斜的石板挡住去路!
这还不够。他又在另一个稍大的出水口附近,用匕首和牡蛎壳,将散落在水洼边缘、大小不一的石块垒砌起来,形成一道低矮的、仅在水面下留出几个不规则孔洞的“石墙”。水流依旧可以通过孔洞进出,但鱼虾的游动路径却被大大限制!
一个简陋却实用的潮池陷阱初步成型!陈沐阳首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和溅上的海水。剩下的,就是等待潮水再次上涨,带来新的“猎物”,并在下一次退潮时收获。他又在水洼里搜寻了一番,用牡蛎壳刮下不少吸附在礁石上的紫菜和另一种深绿色、叶片肥厚的海藻。这些是宝贵的维生素和矿物质来源。
返回凹洞,陈景行己经醒了,正用一块布蘸着滴泉水,擦拭着绑在腿上的硬木片边缘,试图让它更光滑些,减少摩擦。女孩的绳索又长了一截,盘绕在她脚边。
“爹,感觉怎么样?”陈沐阳放下收获的海藻。
“这条腿,”陈景行拍了拍硬木片,“加了这块板子,踏实多了!再缓两天,爹试试能不能拄着棍子自己走几步!”他的语气带着久违的底气。
陈沐阳心中一宽,立刻检查父亲的伤口。解开包扎,温暖干燥的环境显然对愈合大有裨益。伤口表面那层晶莹的组织液膜己经消失,粉红色的新生肉芽组织完全覆盖了最后的浅坑,形成了一层光滑、坚韧的新皮!边缘呈现出健康的肤色,按压时只有轻微的酸胀感,剧痛己彻底消失!
“好!长得真快!”陈沐阳欣喜万分,小心地用滴泉水清洗了伤口边缘,没有再敷药,只用干净烘烤过的棕榈叶纤维松松覆盖保护。这恢复速度,远超常理,但此刻,这奇迹般的愈合就是最大的希望!
女孩小腿上的爪痕硬痂也几乎完全脱落,露出底下颜色略深的新皮,只留下三道浅浅的红痕,行动己无大碍。
生存的基础在稳固。陈沐阳将带回的海藻铺在火塘边烘烤。接着,他将目光投向凹洞内壁渗水的岩缝。水源稳定,但取水不便。他拿起骨锥匕首和燧石片,走到那道细流旁。细流从一道狭窄的岩缝中渗出,下方是那个天然的小石洼。
他选中石洼上方一块微微突出的岩石。用燧石片和匕首的尖端,在岩石表面一点一点地、极其耐心地凿刻!石屑纷飞。他要在岩石上凿出一个浅浅的、碗口大小的凹槽,让渗出的水流优先汇入这个凹槽,形成一个小小的蓄水池,方便接取,也能减少泥沙混入!
这工作极其耗费时间和力气。坚硬的玄武岩对抗着简陋的工具。汗水很快浸湿了陈沐阳的鬓角,手臂酸痛,虎口被粗糙的燧石片边缘磨得生疼。但他眼神专注,动作稳定而持续。每一次凿击,都让凹槽深一分。女孩搓绳的间隙,偶尔抬眼看看他凿石的背影,深褐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边缘粗糙、但足够深的石碗终于成型!清澈的水流顺着岩壁流下,优先汇入碗中,蓄满后溢出,才流入下方的石洼。取水变得方便而洁净!
解决了水源,陈沐阳的目光又落在火塘上。火焰稳定,但引火的材料依旧匮乏。那些烘烤的海草纤维和枯草茎数量有限。他想起礁石滩上那些被风暴连根拔起、冲上岸的、巨大的墨绿色海藻团。那些海藻的根茎异常粗壮坚韧,晒干后是绝佳的燃料!
他再次走出凹洞。风暴过后,靠近海水线的礁石滩上,果然散落着不少被海浪抛弃的海藻团和奇形怪状的漂流木。他仔细挑选那些相对干燥、没有完全被海水泡烂的根茎和枝条,用藤皮绳捆扎结实,拖回凹洞旁的空地摊开晾晒。海风强劲,阳光偶尔穿透云层照射下来,这些燃料很快就能投入使用。
当他抱着一捆相对干燥的、粗如手臂的海藻根茎回到火塘边添加燃料时,发现女孩停下了搓绳的动作。她正拿着一块边缘锋利的燧石片,在仔细削刮那根半截木矛的矛尖!她将断裂处参差不齐的木刺刮掉,把矛尖修整得相对光滑锐利,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金属矛头,但穿透力无疑增强了许多。
接着,她又拿起之前被陈沐阳撬下藤壶后、弃置在一旁的几块巴掌大小、边缘异常锋利的薄石片。她用细韧的藤皮纤维,以一种极其复杂、绳圈相互咬合、越拉越紧的绳结,将这些锋利的石片,一片一片地、紧密地捆扎在矛尖断裂处稍后的位置!石片的刃口一致朝外!
很快,一个由三片锋利石刃组成的、狰狞的“矛簇”出现在木矛的前端!虽然简陋,但这把武器的杀伤力,比之前那根磨尖的木棍提升了何止一倍!
女孩将改造完成的石刃矛递向陈沐阳。她的眼神平静,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更好的武器,掌握在更强壮的人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陈沐阳接过沉甸甸的石刃矛,手指拂过冰冷锋利的石刃边缘,感受着那粗糙却充满力量的手感。他郑重地对女孩点了点头:“谢谢!”
陈景行在一旁看着,浑浊的眼中满是赞赏和欣慰。他拿起自己用牡蛎壳打磨的那块光滑硬木片,用细藤条在两端钻孔,然后用剩下的藤皮纤维穿过孔洞,做成了一条可以挂在脖子上的简易木牌。“这个,刮鱼鳞、削东西,趁手。”他将木牌递给儿子。
小小的凹洞里,生存的工具在一点点完善,力量在无声地凝聚。
午后,风雨彻底停歇。厚重的铅云被强劲的海风撕扯成破碎的絮状,大片的蔚蓝色天穹显露出来,阳光毫无遮挡地泼洒在岩顶之上!海水依旧在崖下汹涌起伏,但己不复之前的狂暴,呈现出一种深邃而辽阔的墨蓝色。海风依旧强劲,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却带着一股清新的活力。
陈沐阳再次来到岩脊边缘,举目远眺东南方。没有了雨幕的遮挡,视线前所未有的清晰!
在目力所及的极限,在东南方海天相接之处,一个巨大、低平、轮廓模糊的黑色岛屿轮廓,清晰地悬浮在涌动的海平线上!它比昨天和今晨看到的都要真切得多!岛屿呈狭长的不规则形状,两端似乎隐没在视线的尽头,中部地势相对平缓,隐约能看到一些起伏的、深色的线条,像是山峦的轮廓。在岛屿靠近他们这一侧的前端,一个尖角状的岬角尤为醒目!
距离!目测至少还有十几海里!浩瀚的海水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横亘在岩顶与那未知的岛屿之间。海浪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却掩盖不了其下涌动的强大力量。没有船,这距离如同天堑。
陈沐阳的心沉了沉,但目光却更加锐利。他回到石阵旁,再次审视着中心石板上的刻痕和石柱顶端的箭头。箭头坚定地指向东南方,与那岛屿的方向完全一致!那些手拉手的小人刻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跨越这片海域的可能。
他绕着石阵仔细观察。在昨天发现三角符号和波浪山峰符号的那根较矮石柱背面,被厚厚的盐渍和风化的苔藓覆盖着。他心中一动,抽出骨锥匕首,小心地刮去那些覆盖物。
随着盐屑和苔藓剥落,更多的刻痕显露出来!除了那个熟悉的三角符号和波浪山峰符号,旁边还清晰地刻着几组由短线和圆点构成的、排列奇特的图案!这些图案抽象而规整,不像星图,也不像地理图,反而……像是一种计数或者标记!
陈沐阳的眉头紧紧锁起。这些符号代表着什么?是距离?是时间?还是某种警告?他抬头看向东南方那遥不可及的岛屿轮廓,巨大的谜团如同海雾般升起。
他返回凹洞,将所见告知父亲和女孩。陈景行看着儿子在地上用树枝画出的奇异符号,眉头深锁,沉默不语。女孩的目光则落在东南方,深褐色的眼眸里映照着辽阔的海面和遥远的岛屿,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沉寂,仿佛早己知道前路便是这浩瀚之海。
“我们需要船。”陈景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沉默,“或者筏子。”
陈沐阳的目光扫过岩顶光秃秃的礁石。没有树木,没有竹子。只有那些被风暴卷上岸的、粗大却沉重湿透的漂流木,和一些坚韧的藤蔓与海藻。
“材料不够。”陈沐阳摇摇头,“而且,就算造出筏子,十几海里……太远了。”海上的风浪变幻莫测,简陋的木筏在开阔海域无异于一片树叶。
希望似乎又被拉远。但陈沐阳的目光落在那些巨大的漂流木和女孩脚边那卷越来越长的藤芯绳索上。
“先做准备。”他斩钉截铁地说,“收集所有能找到的、足够粗大的浮木!晒干!搓更多、更结实的绳子!加固筏子的方法……再想办法!”他看向女孩,“你能教我那种打结的方法吗?那种越拉越紧的结。”
女孩抬起头,深褐色的眼眸对上陈沐阳坚定的目光。片刻后,她拿起一根藤皮绳,手指翻飞,开始演示那个复杂而牢固的死结。陈沐阳立刻凑近,全神贯注地观察、模仿。
海风在岩顶呼啸,吹动着烘晒的海藻和尚未干透的浮木。阳光炽烈,将湿漉漉的礁石晒得发烫。凹洞内,火焰持续燃烧,散发着温暖。洞外,简陋的潮池陷阱静静等待着涨潮。陈景行活动着那条绑着木片的伤腿,尝试着用木矛支撑,缓缓地、极其小心地站起。
希望并未被海风吹散。它如同岩缝里渗出的水滴,缓慢却持续地积蓄着力量。为跨越那道墨蓝色的天堑,他们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将手中每一根藤蔓、每一块浮木、每一个绳结的力量,都拧成一股冲破风浪的绳索。目标在远方,但每一步的准备,都让那模糊的轮廓,在眼中清晰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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