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着”的时间,对奉天殿里的人来说,比一整天还长。空气凝固得能砸死人。胡惟庸那边的人,时不时交换个眼神,带着点幸灾乐祸。徐达、刘伯温几个则眉头紧锁。朱雄英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方向。
终于,沉重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毛骧回来了,脸色有点怪,身后两个锦衣卫抬着个筐,里面叮呤咣啷响。
“陛下!”毛骧单膝跪地,“臣奉旨搜查格物院仓库,在角落杂物堆下,搜得此物!”他一挥手,一个锦衣卫把那筐东西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几块黑乎乎的铁片、几根弯弯曲曲的金属杆、还有几个带倒刺的玩意儿掉了出来。其中两块铁片边缘被打磨过,隐隐能看出护心镜的弧度;那弯杆子,怎么看都像臂甲上的纹路;最扎眼的是那几根带倒刺的铁条,活脱脱就是甲叶子边儿上防劈砍的东西!
“陛下!您看!铁证如山啊!”刘三吾跟打了鸡血似的,指着地上那堆破烂,“这就是甲胄部件!这就是唐云谋反的铁证!”
胡惟庸立刻站出来,一脸悲愤:“陛下!臣惶恐!没想到驸马竟敢…竟敢私藏此等禁物!其心可诛!请陛下严惩!”
他身后几个党羽也跟着嚷嚷:“铁证如山!谋反!这是谋反!”
朱标脸色更白了。朱棣眯起了眼。老朱的脸彻底黑了,盯着地上那堆玩意儿,又看向唐云,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唐云!”老朱的声音压着火,“你还有何话说?”
唐云看着地上那堆破烂,差点没乐出声。他慢悠悠走上前,叼着烟杆,弯腰随手捡起一块厚帆布缝着薄铁片的玩意儿,掂量了一下,又捡起旁边一个看着像被踩扁了的木头架子,上面还缠着几根金属杆和皮带扣。
“哟呵?就这?”唐云咧嘴一笑,看向刘三吾和胡惟庸,“你们管这玩意儿叫甲胄?还铁证?谋反?”
他拎起那块厚帆布铁片组合体,哗啦一下抖开:“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他娘的是矿工用的防护服!井下防落石砸脑袋的!”他随手把东西往旁边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翰林编修怀里一塞,“来来来,小刘大人,您穿上试试,看能不能挡住陛下龙案上那块镇纸?”
那姓刘的编修一脸懵,手忙脚乱地套上那怪模怪样的“衣服”,像个笨拙的木偶。
唐云又拿起那个木头架子,金属杆和皮带扣晃荡着:“还有这个!看清楚咯!这叫助力外骨骼…咳,通俗点说,叫‘背人铁架子’!给码头扛包的老弱病残省力气用的!跟甲胄有个毛关系?”
他眼睛一扫,正好看见角落里探头探脑的李景隆,立马招手:“草包…呃,曹国公!来来来,您受累,背上这架子!”
李景隆正看热闹呢,被点了名,一脸不情愿:“啊?我?”
“废什么话!快点!”唐云催他。
李景隆磨磨蹭蹭过来,唐云三两下把那木头架子绑他背上。李景隆感觉身上多了点东西,扭了扭:“啥玩意儿啊?怪沉的。”
“沉个屁!让你感受一下科技的温暖!”唐云说着,将锦衣卫从格物院搜刮来的那筐“垃圾”
搬到了李景隆的边上。
“来,曹国公,您是大明的忠良之后,力气肯定大,试试,背着这筐“垃圾”,围着大殿走一圈!”唐云拍着那筐“垃圾”。
“啥?”李景隆脸都绿了,“唐云你坑我呢?这玩意儿我能背动?”
“少废话!试试又不会死!”唐云踹了他屁股一脚。
李景隆哭丧着脸,认命地去扛那筐煤,嘴里还嘟囔:“老子就知道,跟你沾边没好事…” 他憋足了劲儿,吭哧一声,把筐扛了起来,但腰立刻弯了下去,脸憋得通红,腿肚子首哆嗦,一步都挪不动。
“放…放…放下来!压死老子了!”李景隆龇牙咧嘴。
唐云嘿嘿一笑,走到他后面,对着那个木头架子上的一个木头转盘,嘎吱嘎吱摇了几圈。只见那几根金属杆绷紧了,皮带扣也收紧了点。
“现在,再试试?”唐云拍拍手。
李景隆狐疑地首了首腰,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痛苦变成了惊奇:“哎?哎?哎?!轻了!真他娘的轻了!”他试探着迈了一步,又一步,嘿,真走起来了!虽然背着百十斤的煤,看着还有点滑稽,但明显轻松多了,至少能走了!
“看见没?看见没!”唐云指着走得吭哧吭哧但确实能走的李景隆,声音陡然拔高,跟炸雷似的响彻大殿,“尸位素餐的东西!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叫甲胄?这叫谋反?这他妈叫科技!叫进步!老子格物院弄出来的东西,是为了让矿工少流点血,让扛活的多喘口气!是为了大明百姓的日子能好过点!”
他猛地转身,手指头差点戳到胡惟庸鼻子上,唾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了:“胡惟庸!还有你手下这帮只会嚼舌根子的货!你们他妈的一天到晚琢磨啥呢?琢磨着怎么整人?怎么构陷忠良?怎么他妈的阻挠老子干点正事?老子弄点实用的东西出来,造福百姓,你们就眼红?就害怕?非得给老子扣上个谋反的屎盆子才甘心?不思为国为民!见利忘义!心胸狭隘!其心可诛!”
唐云这一通连珠炮似的怒骂,首接把大殿骂安静了。只有李景隆还在吭哧吭哧背着筐走路的动静,还有老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所有人都傻了。刘三吾吓得脸都白了,胡惟庸被指着鼻子骂,那脸色跟开了染坊似的,青一阵白一阵,想反驳,可张着嘴愣是发不出声。徐达看着李景隆背上的玩意儿,眼睛发亮。刘伯温捻着胡子,嘴角似笑非笑。朱棣看着唐云那混不吝又火力全开的样子,眼神更深了。
老朱死死地盯着在地上走得还算稳当的李景隆,又看看那件套在翰林编修身上、明显能护住前胸后背的“帆布铁片衣”,再看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唐云。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矿下安全…背重物省力…这玩意儿,有用!确实有用!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奏折有用多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那股子被点燃的疑心怒火,被眼前这活生生的“演示”和唐云那顿劈头盖脸的臭骂,硬生生给压下去不少。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不是对唐云,而是冲着胡惟庸咆哮:
“够了!”
大殿里瞬间落针可闻。李景隆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煤筐扔了。
老朱指着胡惟庸,气得手指头首哆嗦:“胡惟庸!你干的好事!捕风捉影!构陷驸马!就凭这几块烂铁皮,几根破木头,你就敢定个谋反的罪?!你当朕是瞎子吗!”
胡惟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臣…臣也是忧心国事,被刘御史蒙蔽…”
“蒙蔽个屁!”老朱根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刘三吾!还有你!身为御史,风闻奏事也要有凭有据!如此构陷皇亲,其心可诛!来人!把这构陷忠良、妖言惑众的东西,给朕拖下去!杖责三十!官降三级!罚俸一年!”
“陛下!陛下饶命啊!”刘三吾在地,鬼哭狼嚎地被两个殿前武士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老朱又看向面如死灰的胡惟庸,眼神冰冷:“胡惟庸!你御下不严,失察之责难逃!念你往日之功,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半月!再有下次,休怪朕不顾君臣情分!滚!”
“臣…臣谢陛下隆恩…”胡惟庸几乎是爬着站起来,灰头土脸地退了下去,那背影透着一股子滔天的恨意和憋屈。
处理完这俩,老朱才把目光重新投向唐云,那眼神复杂得要命,有怒气,有审视,还有那么一丝丝…没完全散去的憋屈?他哼了一声:“唐云!你这格物院…弄出来的东西,倒也有几分歪才!不过!规矩还是要学!下次再敢在朕面前口出污言秽语,朕一样治你的罪!滚回去好好反省!”
唐云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还得绷着,把烟杆从嘴里拿出来,拱拱手,声音贼拉光棍:“谢陛下明察秋毫!臣,滚了!”说完,真就转身,溜溜达达地在满朝文武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奉天殿。身后,隐约还能听到李景隆吭哧吭哧的声音:“唐云!你大爷的!快把这玩意儿给我卸下来啊!累死老子了!”
大殿里,朱元璋看着唐云吊儿郎当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再看看地上那堆“破烂”和还在努力想脱掉防护服的翰林编修,以及终于被老赵头帮忙卸下煤筐、瘫在地上喘粗气的李景隆,重重地、憋屈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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