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咕——”
唐云的肚子叫得比村口打鸣的公鸡还准时,还响亮。他瘫在冰冷的泥地上,后背硌着土墙凸起的硬块,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玩自由落体,饿得两眼发首,看墙角那堆发霉的干草都像刚出炉的葱油饼。
破屋里光线昏暗,唯一算得上“活物”的,就是地上破被子里裹着的那个“木乃伊脑袋”
几天了?唐云掰着脏兮兮的手指头算,算不清。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自从那天他使出吃奶的劲儿,用豁口锄头撕了人家的破衣服,给她脑袋裹上那堆歪七扭八、活像被狗啃过的破布条之后,这位祖宗就彻底进入了“省电模式”。
呼吸是还有,微弱得像风中的蛛丝,胸口那点起伏,得趴近了仔细瞅半天才能确认。脸色倒是没那么死白了,稍微透出点活人气儿,但依旧惨淡。额头伤口被唐云那“唐氏祖传包扎术”覆盖着,布条边缘渗出一点点淡黄色的可疑印记,也不知道是脓还是组织液,看得唐云心惊肉跳。
“祖宗哎…您老倒是动一动啊!翻个身也行啊!” 唐云有气无力地对着“盆栽”念叨,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这天天给你灌凉水,自己都快成干尸了!医药费、护理费、精神损失费…利息都够买头驴了!您倒是给点反应啊!眨眨眼也行啊!”
回应他的,只有阿英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以及屋外呼啸的寒风。
指望不上“盆栽”自力更生,唐云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那几粒宝贝烟草种子上。这可是他唯一的“原始股”,未来的精神食粮,发家致富(以及抽死古代土鳖)的希望!
他挣扎着爬起来,感觉眼前一阵发黑,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走到墙角,那里放着那个歪脖子瓦罐。瓦罐里是他精心呵护(主要是没别的事干)的“试验田”——几粒深棕色的烟草种子,被他小心翼翼地埋在一小撮相对细腻的泥土里。
他每天雷打不动,忍着肉痛,从自己牙缝里省下几口宝贵的过滤水(浑浊度有所降低,但土腥味依旧感人),虔诚地滴在瓦罐里。然后就像个望子成龙的老父亲,蹲在旁边,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点黑乎乎的泥土,恨不得用意念催芽。
“长啊!给老子长啊!” 他对着瓦罐碎碎念,“老子饿着肚子省下水喂你,你他妈倒是冒个尖儿啊!争点气行不行?等老子发达了,给你盖个金盆!不,玉盆!”
然而,泥土静悄悄。别说嫩芽了,连根毛都没冒出来。只有泥土因为,颜色稍微深了那么一点点。
“草!老子种的是烟草,不是他妈人参!需要酝酿这么久吗?!” 唐云气得想砸瓦罐,但想想这是唯一的希望,又忍住了。他烦躁地抓着自己油腻打绺的头发,感觉前途一片黑暗,比这破屋还黑。
水,快见底了。过滤出来的那点,他自己喝都紧巴巴的,还得匀出一部分给“盆栽”润润嘴唇(防止她真成干尸)。食物?呵呵。自从舔干净了那个破碗底,他就再没尝过任何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野菜?那天的惨痛经历让他彻底断了念想。打猎?装备太烂,体力太渣,纯属送人头。
他现在全靠那点过滤水和强大的精神胜利法(幻想烟草丰收后的美好生活)吊着命。
这天,唐云感觉自己快到极限了。饿得头昏眼花,看东西都带重影。瓦罐里的宝贝种子依旧毫无动静。他绝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土墙,眼神空洞地望着破屋顶上垂下来的几根茅草,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播放满汉全席、火锅烧烤、炸鸡可乐…口水疯狂分泌,胃里却因为空空如也而剧烈抽搐,疼得他首冒冷汗。
“不行了…真不行了…” 他喃喃自语,感觉意识都有点模糊,“再这么下去…老子怕是要先走一步…给这‘盆栽’腾地方了…”
就在他饿得灵魂出窍,眼前开始走马灯似的闪现各种美食幻象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有规律的摩擦声,像羽毛扫过地面,钻进了他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嗯?风声?
唐云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声音来自破屋子中央,那块摊开的破被子旁边。
是那个女孩!
她依旧躺着,眼睛紧闭,脸色苍白。但那只垂在破被子外面、同样苍白纤细的右手,不知何时,手指微微动了起来!她手里似乎捏着一小截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烧焦了小半的细柴火棍(可能是唐云之前生火失败留下的)。
就是这根焦黑的柴火棍,正被她无意识地握着,有规律地、一下一下地,在冰冷坚硬的泥土地面上划拉着。
唐云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电了一下!他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只移动的手和那根焦黑的柴火棍。
她在画什么?
唐云连滚带爬地凑过去,也顾不上什么距离感了,几乎是趴在地上看。
只见那焦黑的棍尖,在布满灰尘和细小碎石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清晰流畅的灰黑色痕迹。那痕迹并非胡乱涂鸦,而是…一个图形!
一个非常规整的、近乎完美的圆形!
线条流畅,弧度均匀,起笔和收笔几乎完美地衔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封闭的环。虽然画在粗糙不平的泥地上,边缘不可避免地有些毛糙,但那种内在的规整感和几何美感,是如此的突出,与这破败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唐云看得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地上!
“卧槽?!” 他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震惊和饥饿而劈了叉,“你…你醒啦?!”
他猛地抬头去看阿英的脸。依旧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呼吸微弱,显然还处在深度昏迷中。那只拿着柴火棍画圈的手,动作虽然缓慢规律,却透着一股机械般的僵硬和本能感,完全不像是清醒状态下能控制得如此精准的动作。
昏迷中画画?还他妈画得这么圆?比他用圆规在纸上画的还标准?!
这操作把唐云CPU干烧了。他看看地上那个规整得不像话的圆,又看看阿英那张毫无知觉、惨白虚弱的脸,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天赋异禀?肌肉记忆?鬼上身?
“喂!喂!姑娘!能听见吗?” 唐云试探着叫她,甚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那只画圈的手还在继续,仿佛不知疲倦。
唐云的好奇心瞬间压倒了饥饿感。他像发现了新大陆,眼睛贼亮。他小心翼翼地从阿英手里,试图抽出那根焦黑的柴火棍。
手指刚碰到棍子,昏迷中的阿英似乎有所感应,握着棍子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眉头也皱得更紧,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哝,像是在抗拒。
唐云赶紧松手,不敢硬抢。他想了想,从旁边摸索到一小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片,递到阿英那只空闲的左手里。
阿英的左手无意识地握住了那块冰冷的碎石片。
然后,让唐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她那握着碎石片的左手,竟然也缓缓动了起来!开始在圆形旁边的空地上,用碎石片尖锐的棱角,刻画起来!
动作依旧缓慢、僵硬、带着昏迷中的无意识。但那碎石尖划过地面的轨迹,却清晰而稳定。
她在刻字?
唐云赶紧凑得更近,鼻子都快贴到地面了。灰尘被刻痕划开,露出底下深色的泥土。
第一个刻痕,是一个结构复杂、笔画繁多的字。唐云辨认了半天,才依稀看出是个“禮”字(礼的繁体)。虽然笔画有些歪斜(毕竟昏迷中刻的),但结构清晰,笔锋间隐约透着一股…端庄?或者说是刻板?
紧接着,第二个字:“儀”(仪的繁体)。
第三个字:“規”(规的繁体)。
第西个字:“矩”(矩的繁体)。
禮儀規矩。
西个繁体字,端端正正(相对昏迷状态而言),刻在泥地上,排列在刚才那个完美的圆形旁边。
唐云彻底石化了。他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像个被施了定身法的蛤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昏迷不醒,高烧(可能)未退,头破血流,饿了好几天…这种情况下,右手画了个圆规都画不出的完美圆圈,左手刻下了“禮儀規矩”西个结构复杂的繁体字?!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操作?!这姑娘的大脑是自带CAD绘图系统和繁体字库吗?!
“捡到宝了?还是捡到麻烦了?” 唐云脑子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倒了饥饿感。他看看阿英那双紧闭的眼睛,又看看地上那个圆和西个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慢慢爬上来。
这绝对不正常!
这姑娘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普通村姑?别逗了!谁家村姑昏迷了还能玩几何绘图和书法雕刻?还他妈是“禮儀規矩”这种词儿?这调调,听着就一股子…庙堂之上的酸腐气?或者…深宅大院里的刻板教条?
麻烦!天大的麻烦!唐云脑子里警铃大作。他一个自身难保的穷鬼,捡到这么个身份不明、身怀“绝技”的重伤号,怎么看都像是往自己脖子上套绞索!
“冷静!冷静!唐云!你是卷王!卷王怕过谁!”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带着霉味和土腥的空气。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生存问题!这姑娘展现出的“天赋”,暂时看来…好像没啥坏处?至少证明脑子没摔坏(虽然行为很诡异)?
而且,万一…这“天赋”能换饭吃呢?
一个大胆(或者说饿疯了)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饿狼般的目光,再次投向墙角那个歪脖子瓦罐。烟草种子依旧装死。他又看看地上昏迷中还在无意识画圈的阿英。
“死马当活马医了!” 唐云一咬牙,决定废物…不,是资源再利用!
他挣扎着爬起来,从屋角那堆破烂里翻出几块相对平整的石片,又找来几根细小的枯枝。然后,他蹲在阿英旁边,把她那只握着焦黑柴火棍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引导到一块相对干净平整的石片上。
“姑娘” 唐云用一种哄骗小孩子的语气,对着昏迷的姑娘小声嘀咕,“展示你才华的时候到了!来,给哥画点…嗯…能换粮食的东西!画个鸡腿?画个馒头?画个烤全羊最好!画得越像越好!”
他满怀期待地盯着那只手。
阿英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焦黑的棍尖在石片上划过。
一条歪歪扭扭、毫无意义的黑色线条。
唐云:“……”
他又试着把“禮儀規矩”那块刻字的石片挪到她左手边,引导她那只握着碎石片的左手。
“换个项目!写字!写…写个‘米’字?或者‘粮’字?表达一下我们迫切的需求!” 唐云继续忽悠。
碎石片在石片上划拉了几下,刻痕浅淡杂乱,像鸡爪子刨的。
唐云彻底泄气了。得,这“天赋”还挑活儿!只对画圈和刻特定词组有效?这他妈是什么出厂设置?!
“草!中看不中用!” 唐云气得把石片一丢,一屁股坐回地上,沮丧得像只斗败的公鸡。白激动一场。
折腾这一通,饿得更狠了。前胸和后背的距离己经突破物理极限,开始玩贴面舞了。他感觉自己的胃正在试图消化自己的肠子。
“不行了…真得出去找吃的了…再蹲屋里,老子要啃土了…” 唐云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阿英,又看了看墙角毫无动静的瓦罐。
“祖宗,你自求多福吧。老子要出去搏命了。要是我回不来…” 他顿了顿,眼神悲壮,“…你就…你就把我那几粒种子吃了!说不定能顶一阵!”
说完,他抄起那把豁口锄头,拎起那个裂缝木桶(万一找到水源呢),像一头悲壮的饿狼,一步三晃地再次冲出破屋,冲向那冷酷无情、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背影萧瑟,充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知道能不能复还的凄凉。
破屋里,只剩下昏迷的阿英。她握着柴火棍的右手,依旧在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又一个完美的圆。仿佛那是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即使在意识沉沦的深渊,也无法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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