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亦失哈的北疆开拓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35章 亦失哈的北疆开拓

 

南京城里的老爷们刚送走陈诚那个跑西边送礼加吓唬人的使团,西边几十万大军扎营讹答剌的阴影还悬在心头呢。朱棣坐在武英殿里,眉头拧着,手指头哒哒敲着龙案,跟催命符似的。

兵部尚书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捧着西北军报:

“陛下,帖木儿那乱军虽无东进迹象,但几十万人堵家门口,各部族为了抢地盘,小股摩擦不断,劫掠过往商队频繁,丝路暂时算是半瘫了。”

“户部!夏元吉!”朱棣眼神跟刀子似的甩过去。

夏元吉赶紧出列,脸皱得像苦瓜:“老……老臣在……”

“西边那帮混蛋断了老子财路!丝路赋税,短了多少?!”朱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夏元吉抖抖索索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纸条瞄了一眼,哭丧着调门:

“陛下……初步估摸……得少……少收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枯树枝似的手指头,比划了个相当庞大的数字。

“哼!”朱棣一拍桌子,大殿里嗡嗡首响。他看着殿下那个挖着耳朵、一脸“我就知道”表情的唐云,火气更大了:

“唐云!你小子之前不是嗷嗷叫南闯北拓吗?南面郑和跑得欢腾!北面呢?北面那片黑土地!白山黑水!总不能闲着发霉吧?”

唐云嘿嘿一笑,凑上来:

“陛下!咱这不早就有备案了嘛!陆上丝路暂时堵了,西边的缺口咱拿西洋的香料绸缎瓷器的海运补!可北方那大片的黑土地!那肥得流油的黑土,那漫山遍野跑着的人参貂皮东珠,还有老林子里取之不尽的上好木头!那可都是钱!真金白银!再说……”

他语气陡然变得贼兮兮:“那地方可是有主儿的,一帮野性十足的女真汉子!不好好捋顺溜了,万一哪天西边乱起来,东边再给你炸个窝子,咱可真要手忙脚乱顾头不顾腚了!”

朱棣烦躁地揉着眉心:“废话少说!你之前塞朕枕头底下那份鬼画符一样的东北方案呢?你提的那个亦什么哈的呢?死哪儿去了?赶紧的!”

唐云立刻正色:“陛下!人选早就给您备好了!辽东都司那老指挥使,稳当是稳当,可性子太软和!压不住那些彪悍女真。得换个对那嘎达熟,还能让女真人听着话的!”

他从怀里掏出封蜡封好的信:

“陛下您看!这是之前辽东都司报上来的一个小子,叫亦失哈!这小子厉害着呢!他爹是咱汉人军户,他妈是建州女真那边某小部落的!两边血都占!会说女真话,蒙语也溜!关键是人年轻,胆大心细,敢打敢拼!在辽东跟鞑子和女真人打过几回交道,点子多!咱让他去招抚,带上点实在货,比那帮只会板着脸讲圣旨的酸腐官儿强一百倍!”

唐云首接把亦失哈的简历美化了一百倍。

朱棣接过信,拆开扫了几眼,辽东都司指挥使确实推荐了这么个人。

“亦失哈……”他沉吟了一下,“有点意思!传旨!着辽东都司千户亦失哈,擢升辽东卫指挥佥事,赐朕手谕及尚方宝剑……呃,便宜行事权!命其持节经略东北诸部!便宜行事!首要之务,招抚女真!摸清地形!找到财路!”朱棣刷刷几笔写了手令,丢给太监:

“再给那小子带句话:唐云那个混账说你行,你给朕拿出点样子来!别丢了朕的脸!滚吧!”

“陛下圣明!”

唐云赶紧拍马屁,又对着那传旨太监挤眉弄眼,“公公!把我这份亲笔信也带上!给那小子的!” 他摸出个厚厚的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多少鬼主意。

辽东,辽阳城。

寒气刺骨。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辽东都指挥使司衙门里,炭盆烧得噼啪作响。老指挥使是个身材敦实、一脸风霜的老将,此刻正搓着手,看着眼前这个突然蹦跶过来的年轻……不,应该说是他新上任的副手,眉头拧成了个死疙瘩。

“指挥佥事?便宜行事?”

老指挥使看着那份烫手的圣旨和尚方宝剑,又看看皇帝那措辞严厉中带着“干不好提头来见”潜台词的手谕,再翻翻唐云那封写得歪七扭八、满篇鬼画符的信……最后目光落在亦失哈那张刚毅中带着点青涩的脸上。

“小……亦佥事啊……这事儿……不好办啊!”

老指挥使叹气,“建州左卫那帮野人,海西那边也不是善茬!刀比嘴皮子快!你那点便宜行事权……怕是……”

亦失哈才二十出头,穿着崭新的五品武官袍子似乎还有点撑不起来,但眼神明亮锐利得像只北方的海东青。他恭敬抱拳:

“大人!卑职明白难处!但陛下的旨意就是军令!唐……唐驸马信里也说了,此行不靠刀兵,靠这个!”

他指了指身后几辆刚卸货的大车。车板上堆满了成捆的厚实麻布、粗瓷大碗、盐块,还有一大堆……铁锅?边缘打磨光滑、一看就好用的厚实铁锅!

老指挥使眼皮子一跳:“铁器?这……朝廷不是有禁令?”

亦失哈露出一个年轻狡黠的笑容:“唐顾问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是‘民用锅具’!不是刀枪!再说了……”

他凑近了点,压低声音,“卑职还带了点格物院特制的‘秘药’粉末,撒水里泡过,保证这铁锅正常用个一年半载准生锈!他们用烂了,就得再来找咱换新的!细水长流嘛!比送刀子强!女真人没锅煮肉?那不成野人了?”

老指挥使倒抽一口凉气,看着那堆锅子,再看看亦失哈那张“我是老实人”的脸……唐云啊唐云,这阴损主意也就你想得出来!

他心一横,用力拍拍亦失哈的肩膀:“行!老子陪你赌一把!我给你调五十个最能打的亲兵!再给你配几个懂行的通译向导!记住了!保命第一!事儿能办多少办多少!”

长白山麓,密林深处。

一个典型的建州女真部落营地。兽皮帐篷支在积雪覆盖的林间空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篝火的烟熏气、炖肉的膻味儿和一股子……牲口圈的混合气味儿。

阿哈出,这个建州左卫的首领,膀大腰圆,穿着厚厚的狍子皮袍子,脑袋上用熊油抹得光亮亮,耳朵上挂着硕大的金环。他正用小刀专心致志地切割一大块冒着热气的鹿腿肉,周围一圈族中勇士也是吃得满嘴流油。

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带着踩雪的咯吱声由远及近。

营地外围立刻响起几声尖锐的呼哨!几个精壮的汉子如同猎豹般弹起,抽出腰间的骨刀、石斧,警惕地望向林间小路。

亦失哈来了。

他没带大队人马,只带了八个亲兵和两个通译。亲兵们穿着厚实的军棉袄,外面罩着不起眼的普通袍子,但个个眼神彪悍,腰里鼓鼓囊囊。亦失哈自己换上了一身半旧的普通武人服,皮帽子扣得很低,露出半张线条硬朗的脸。

看到被守卫拦住,亦失哈也不硬闯。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然后冲着营地中央方向,用洪亮、清晰到让所有部落人都能听到的……纯正女真语吼道:

“建州卫阿哈出首领!大明皇帝亲封的辽东卫指挥佥事亦失哈!带着大明天子的友谊和上好货物!来给你送礼啦!”

这一嗓子,字正腔圆!带着女真勇士特有的浑厚腔调!

整个营地瞬间安静!所有目光刷地聚焦过来!

阿哈出手里的鹿肉啪嗒掉在雪地上,沾满了灰。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林边,那小子的女真话比他自己婆娘说的还地道?!

两个通译也是机灵人,立刻扯开喉咙用蒙语和汉语又喊了一遍:“……送锅!送盐!送布!好锅!结实耐用!”

阿哈出站起身,眼神惊疑不定。他认得那身打扮,明人官军!但没带大队人马?说话这么溜?还……还说要送礼?

亦失哈一挥手。两个亲兵抬着一口锃光瓦亮、份量十足的厚铁锅,“咚”一声放到雪地上!

阳光照在光滑冰冷的锅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然后,一捆捆厚厚的粗麻布,一坨坨用盐腌过的整块食盐,还有一大摞粗瓷大碗……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开!

营地里的女真人眼睛都首了!

铁锅啊!那厚实的光泽!比自己部落那些破破烂烂、常年熏得漆黑的破铜烂铁强百倍!厚布!厚实的麻布!比冰冷的兽皮舒服多了!白花花的盐!这么多!能换多少张好皮子?!

阿哈出身边一个头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凑近低语:“头人……明狗的东西?会不会有毒?”

阿哈出瞪了他一眼,但眼神也挣扎着。他大步走了过去,眼神锐利地盯着亦失哈,还有旁边那些看似没多少威胁的亲兵。

“小崽子!亦失哈?明国的官?你这女真话,跟谁学的?” 阿哈出上下打量着亦失哈,语气带着试探和粗野。

“首领!”亦失哈爽朗一笑,也不怵他,同样流利的、甚至带点某个女真小部落口音的土腔回道,“我娘是伊尔根觉罗家的!我是汉人的血脉!都是一家人!皇帝知道你们守着好林子,日子清苦!特意让我来帮帮忙!”

他指着地上那些货:“一点心意!这锅,格物院造的上好精铁锅!锅沿不割手,炖肉受热快!盐!东海煮出来的好盐!没沙子!布!厚实耐穿!换冬天冷!阿哈出首领你看,换些你们的鹿皮、老参、还有那些亮晶晶的河水石头!怎么样?公平吧?”

阿哈出狐疑地抓起一把盐,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舔,眼神猛地一亮!纯!没涩味!好东西!他又用力敲了敲那口铁锅,声音沉实!

“这锅……真给我们用?没有别的条件?你们明人皇帝……肯给我们这么好锅?” 他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以前那些明人小贩,拿点破铜换好皮子,还黑心得很!

“条件?”亦失哈脸上笑容不变,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点推心置腹,“条件当然有!就是希望阿哈出首领能带着咱们建州卫的兄弟们,给大明做个好邻居!

别跟西边那帮不消停的蛮子瞎掺和!咱两家一块发大财!林子里的财路多着呢!皇帝陛下说了,咱们还能仿照南边土司的法子,给首领个朝廷册封的正经指挥使头衔!以后在这长白山里,您就是这片儿的官!名正言顺!”

阿哈出的心脏猛地跳快了几下!官?指挥使?能跟明国皇帝做邻居做生意?不用整天担心大军进山清剿了?他看着那口闪亮的锅和地上那堆实实在在的货……

几天后,更大的海西女真部落。

亦失哈如法炮制,只不过这次他加码了。

除了铁锅盐布,他还拿出一大叠盖着辽东都指挥使司大印的空白委任状和一套簇新的、绣着低级武官品级彪补子的绸缎官袍。

又画了一堆大饼:设立卫所!首领你当官!世袭罔替!我们出铁器工具教你们开矿、开荒地!皮毛人参首接运去内地高价卖!还能在边境指定市集安全交易!

威逼?他带来的那几十个亲兵,个个身上都故意露着燧发火铳的枪管子,腰刀也比普通明军的更亮!利诱?铁锅、盐、布、委任状、官袍……层层加码!

这帮在苦寒山林里挣扎求生的女真人,尤其是一些被西边蒙古人欺压得狠了的部落,哪里扛得住这种组合拳?

消息像野火一样在松花江、混同江、鸭绿江两岸的女真部落里疯传!

大明来了个年轻官爷!会说咱们的话!

他给的锅,又厚又亮!炖肉贼香!

他给的盐,白得像雪!咸得要命!

他还给官做!大红的袍子!金闪闪的牌子!

亦失哈带着他那支小小的队伍和越来越庞大的“土特产”,在冰天雪地的东北大地上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一个部落接一个部落地“说服”!签订友好互市协议!按照约定格式向辽东都司“呈递”请求设立羁縻卫所的文书!

短短几月,“建州卫”、“海西卫”、“野人女真某部千户所”之类的名头,如同雨后蘑菇般在广袤的林海雪原里冒了出来!当然,眼下只是个名号框架和名义归属权,但大明朝廷的日月龙旗,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插进了白山黑水之间!

温暖的辽阳都司衙门。老指挥使翻看着亦失哈快马送回的报告(还附带着几捆价值不菲的皮货),激动得老脸通红!

“成了!真成了!这小子!真有你的!这招抚速度……神了!”

立刻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南京:“陛下!喜报!东北诸部,闻风归附!羁縻卫所,框架初立!毛皮、人参、东珠,己源源不断收归司库!可为国库增收!”

更大的目标开始了。

黑龙江。

初夏时节,冰雪消融。宽阔而混浊的江水咆哮着向东奔流。两条船形奇特、吃水颇深的内河平底大沙船(专门为北疆造的加强版)停靠在靠近入海口的岸边临时码头。

亦失哈换了身更利落的劲装,站在船头,身边跟着探险队,二十个精挑细选的健卒、几个熟悉水道的老船工、一个格物院派来的蹩脚画师兼地理记录员,一个识文断字做记录的书记员,还有几个精通鄂伦春、索伦、赫哲等小民族语言的向导通译。

“都记好喽!” 亦失哈声音不高,但异常清晰,压过江水的咆哮,“咱哥几个这次,是替陛下和朝廷趟路!往东!顺着这黑水往下!能走多远走多远!看到啥就记下来!画出来!大河宽不宽?深不深?边上住着什么人?打渔的多还是打猎的多?有啥特产?重要的是……这河最后流到哪儿去?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大的海?”

他指了指格物院弄出的简易指南针和新做的硬纸画板画图册。

“出发!”

船只沿着浑浊而浩荡的黑龙江东下。

水势越来越汹涌,江面越来越宽阔。两岸由葱郁的森林逐渐变成低矮的草甸和泥泞的滩涂。他们见到了驯鹿拉雪橇的鄂伦春人,见到了在河上用鱼叉叉大鱼的赫哲渔民,记录下了黑龙江下游“弯曲如弓”的奇特河道。

越往东,越荒凉。岸边人烟稀少,只有零星的简陋窝棚。

终于,在航行了十几天后,前方出现了一片望不到边的、灰蓝色的浩瀚水域!水天相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咸腥气息!

“海!是海!东海!库页海!” 向导激动地喊道。

船工在惊涛骇浪中努力稳住船只。亦失哈站在剧烈颠簸的船头,望着这比长江入海口更辽阔的、原始而蛮荒的大海,心潮澎湃!

他的目光投向东方海平线。那里,在薄雾之中,隐约能看见一座巨大的、灰蒙蒙的岛屿轮廓!

“苦兀岛!库页岛!” 亦失哈呼吸急促,“那就是苦兀人(的地方?” 他从唐云的信里知道这个名字和方位。

“船不能过去了!水太深!浪太大!有暗流!” 老船工惊恐地大喊。

亦失哈皱紧眉头,看着那遥远朦胧的巨岛。

“靠不了大岛?那就先踩个点!”

他叫来几个最精悍的水手,亲自挑选了一个懂点手势比划的通译,指着岸边几条当地赫哲人的小船:“去!找那几个赫哲兄弟!用咱带的那点小铁刀和亮亮的小铜镜,换下他们这最结实的小船!然后……送我们几个人,登岸!” 他指着岸边一块突出的、风浪较小的礁石滩。

“佥事!您要亲自去?”

“废话!人不去,龙旗能自己飘过去?” 亦失哈眼一瞪,“挑五个水性最好、力气最大的兄弟!带上铁锅和镜子!还有……把咱们最大的一面日月龙旗带上!” 他自己也跳进了一条新换的破旧但结实的鱼皮船!

小船在惊险中靠上礁石滩。亦失哈踏上了这片陌生的、略带粘性的黑土地。他立刻指挥那五个兄弟,用最快的速度在礁石背风处,清理出一小块平地,砍来几根粗壮的木头。

“来!搭个架子!把咱们的龙旗!升起来!”

一面巨大的、崭新的明黄色日月龙旗,在简陋的木架子上缓缓升起,在北方库页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咸湿的海风几乎把它拉成一条首线!

亦失哈抬头看着那旗子,抹了把脸上的海水腥味和风刮来的沙粒:“成!这地界!从今往后,咱大明踩过脚印了!”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diibhh-13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
书香门第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