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湿漉漉的纱幔笼罩着老街，姜可乐蜷在窗边的藤编吊椅里，赤脚踩着一本翻开的《分子料理指南》。平板电脑搁在膝头，循环播放着程砚三年前的TED演讲视频。画面里的男人站在冷色调的舞台中央，激光笔在钢结构全息投影上划出锋利的弧线："建筑是凝固的数学，容不得0.1毫米的感性偏差。" 弹幕突然飘过她昨晚的留言：「建议在承重墙夹层塞跳跳糖，让误差变成惊喜盲盒~」
"咔嗒。"
玻璃柜里的草莓慕斯突然震颤起来，奶油尖顶上的银糖珠滚落脚边。姜可乐赤脚冲到窗前，晨风卷着银杏叶扑进领口，激得她后颈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三架无人机悬停在街道上空，激光网格在砖红色外墙上投出密密麻麻的坐标点，程砚站在梧桐树斑驳的阴影里，平板电脑的冷光映得他眉眼如精密仪器般冷峻。
"程设计师改行当狗仔了？"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质窗棂，奶油刮刀上的草莓酱滴在无人机镜头上，晕开一滴血色的光斑，"还是说我的危房比安藤忠雄的清水混凝土更让你着迷？"
程砚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无人机的蜂鸣声陡然尖锐。"东南外墙倾斜0.3度。"他的激光笔沿着砖缝游走，光束在晨雾中切割出透明的裂痕，"根据《旧城改造安全规范》第七章第西条，你还有七十二小时提交加固方案，否则——"
"否则会像你的强迫症一样崩成二维码？"姜可乐突然探出大半个身子，晨风掀起她薄荷绿的睡裙下摆，奶油刮刀在雾气中划出一道挑衅的弧光，"敢不敢打个赌？要是我能在歪墙上画出笔首线条，你就把书房暗格里那些偷拍我失败甜品的照片全删了！"
空气凝滞了三秒。火锅从空调外机管道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独眼在程砚的测距仪和姜可乐的刮刀之间来回扫视。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姜可乐正踩着吱呀作响的竹梯攀上外墙，裱花袋里的草莓奶油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透视错误，比例失调，承重结构——"程砚的批判被裱花袋怼到唇边。姜可乐踮起脚尖时，辣椒发卡的金属边缘擦过他滚动的喉结："先尝尝裁判大人，这可是融合了跳跳糖和液氮的4.0版本！"
奶油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程砚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像被按了快进键的胶片——十二岁的他站在医院走廊，母亲把烤焦的曲奇塞进他掌心，焦苦味里藏着蜂蜜的尾调。"砚砚要记住，"化疗帽下浮肿的脸挤出生涩的笑，"太完美的食物就像太完美的建筑，会让人忘记心跳的温度。"此刻的草莓奶油却裹着碳酸气泡，在他的味蕾上跳起弗拉明戈。
监理车的急刹声刺破晨雾。姜可乐看着程砚瞬间绷首的脊背线条，忽然发现他白衬衫下摆露出一角泛黄的图纸——正是上周被她改成"可食用废墟"的社区改造初稿。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踏着满地银杏叶走来，领头的中年人皮鞋碾过她掉落的银糖珠，在《违规整改通知书》上摁出深凹的鞋印。
"未经报批的外墙涂鸦，违规搭建的遮雨棚，还有——"监理的唾沫星子喷在奶油巴黎铁塔上，"这个月第三次消防警报！"
程砚的钢笔尖在记事本上戳出蛛网状的裂痕。姜可乐的裱花袋还攥在发白的指节间，融化的奶油正顺着简里的鳄鱼皮腰带淌向真皮公文包。她的余光瞥见程砚在平板电脑上飞速绘制的三维模型——草莓奶油塔被精确分解成承重系数与材料应力比，标注密密麻麻如星图。
"根据《旧城改造安全规范》附录B第3.2项，"程砚突然上前半步，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流，"现有倾斜率在历史建筑允许值范围内。"他的激光笔扫过塔尖那颗摇摇欲坠的马卡龙，"至于临时性艺术装置，采用的是可降解的食用级材料，符合《城市公共艺术管理条例》第六章第九款。"
姜可乐的呼吸凝滞在鼻腔。她看见程砚喉结上沾着的奶油正缓缓下滑，在晨光中折射出虹彩。监理狐疑地舔了口墙上的草莓酱，表情从震怒到震惊再到憋笑只用了三秒："你们小年轻玩浪漫也要注意社会影响！下不为例！"
危机解除的代价是程砚的高定西装变成了抽象派画布。姜可乐攥着湿巾擦拭他衣领的草莓印时，突然发现内衬绣着极小的"C&M"暗纹——与她发卡上的刻痕如出一辙。"这是......"
"建筑协会百年纪念徽标。"程砚猛地转身，后脑勺撞上嗡嗡作响的无人机，螺旋桨刮起的旋风卷落一树银杏雨。火锅趁机叼走他的万宝龙钢笔，在《整改通知书》空白处踩出连环梅花烙。
暮色浸透脚手架时，姜可乐在窗台发现一卷用奶油胶带封存的图纸。徐徐展开的瞬间，晨雾中的草莓巴黎铁塔跃然纸上——巧克力浇筑的承重柱标注着精确到微米的参数，马卡龙穹顶旁的计算公式里藏着跳跳糖的分子式。页脚有行锋利如手术刀的小楷：「误差允许值提升至0.5%——当基准线由心跳频率重新定义时。」
社区群连夜疯传无人机航拍的俯视图。林小满在《调解档案》里画了座奶油浇筑的城堡，配文「当严谨爱上荒诞」。而程砚书房保险柜深处，那本《非标准建筑实录》的扉页上，新添的草莓味批注正在月光下舒展：「结构力学新课题——当测绘仪开始追踪某人的睫影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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