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推开甜品店玻璃门的瞬间，檐角辣椒风铃撞出一串暗哑的震颤。昨夜暴雨在门槛积了片小小的水洼，倒影里他紧绷的下颌线被涟漪揉碎，又随着风铃里藏着的压力传感器嗡鸣声重新拼凑成冷硬的弧度。操作间飘出的焦糖味裹着辛辣暗涌，像把沾了蜜的软刀，悄无声息刺入他规整的领口。
姜可乐正俯身调整烤箱温度，羊毛卷发梢的火龙果挑染扫过金属旋钮。晨光穿过她发丝的缝隙，在案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那些光点跳跃着爬上程砚的镜架，在他瞳孔里点燃一小簇不安分的火苗。"惊喜来咯——"她旋身时围裙扬起，露出系在腰间的银链，坠着的建筑尺吊坠与程砚祖传的那柄如出一辙。
烤盘上的马卡龙壳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边缘烤出的蕾丝裙边精致得近乎挑衅。程砚的指尖无意识着西装口袋里的抗敏喷雾——三天前那场辣椒香水事件的余威还在他呼吸道里隐隐作痛。"姜小姐的生化武器改良到第几代了？"他摘下眼镜擦拭，试图用冷硬的金属框架找回被甜香腐蚀的理智。
"这次是温柔陷阱。"姜可乐捏起一枚马卡龙，指尖蘸着的草莓酱在贝壳纹路上画出心形血痕。她突然踮脚凑近，呼吸间跳跃的肉桂香混着危险讯号："敢不敢赌？吃完这个还能保持扑克脸的话……"尾音消融在金属勺磕碰陶瓷的脆响里，火锅从吊灯跃下，精准踩翻了糖霜筛网。
程砚咬下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洋葱汁混着山葵酱的暴风在味蕾登陆，灼热感顺着三叉神经首冲天灵盖，鼻腔瞬间涌起的酸涩让他想起母亲病榻前打翻的中药碗。他握紧椅背的指节泛出青白，喉结滚动咽下所有痛呼，面上却平静如暴风雨前的海平面："建议降低柠檬酸浓度，pH值失衡会导致蛋白霜坍落。"
姜可乐的镜头对准他泛红的眼尾，手机壳上的辣椒挂饰晃成模糊的红斑："程设计师感动到落泪的画面，能换半年社区调解优先权吧？"闪光灯亮起的刹那，程砚突然撑住料理台倾身逼近，阴影将她囚禁在方寸之间。松木香撞碎甜腻的空气，他摘下的手套还带着体温，轻轻擦过她腕间昨夜留下的指痕："比起虚张声势的味觉袭击……"呼吸掠过她颤动的睫毛，"你偷配书房钥匙时的心跳更值得研究。"
火锅的尾巴扫过料理台，打翻的香草精在地面蜿蜒成暧昧的溪流。程砚的镜链勾住她发间一缕羊毛卷，拉扯的微痛让姜可乐想起那个暴雨夜——她蜷在通风管道偷看他打印母亲的手写食谱，雨声吞没了打印机吞吐图纸的喘息，却放大了他抚触羊皮纸褶皱时指尖的战栗。
"你母亲最后哼的《甜月亮》，是降B调吧？"她突然开口，满意地看着他瞳孔骤缩成针尖，"密码锁第三位是升号键，老派得就像你坚持手绘施工图的怪癖。"程砚的钢笔从西装内袋滑落，墨汁在抗议书上泅开黑洞般的漩涡，吞没了"噪音扰民"的印刷体控诉。
林小满踹门而入时，程砚正用建筑尺丈量马卡龙裂痕的倾角。消防斧劈在料理台的巨响中，姜可乐趁机将芥末管挤进他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二十岁那个雪夜——他跪在墓园用同一只手丈量石碑的刻痕深度，雪花落在母亲姓氏的笔画凹槽里，积成小小的银色湖泊。
"社区不是你们play的一环！"林小满的扩音器震落货架顶层的可可粉，褐色雪雾里，程砚突然抓住姜可乐的手腕按在抗议书上。洋葱汁在纸面晕染出心形污渍，他咬破的唇角渗出血珠，落在"姜可乐"签名的最后一笔，像朵炸开的石榴花。
深夜的书房漂浮着全息设计图，程砚的指尖穿过光影，调出加密文件夹里母亲的烘焙日记。全息影像中的焦糖布丁配方微微发颤，页脚绘制的月亮缺了一角，与姜可乐耳后那道为救流浪猫留下的淡疤完美吻合。保险箱最底层，染着奶油的祖传钢尺与生锈八音盒静静并立，机械夜莺突然弹出，喙间掉落的泛黄字条上，母亲的字迹被泪渍泡涨：「小砚，真正的建筑不是水泥，是让人想要流泪的温柔」。
阁楼通风管传来细碎响动，姜可乐蜷在吊床里，指尖反复描摹抗议书背面的建筑线稿。程砚用红蓝铅笔标注的承重结构里，藏着个微小的辣椒图腾，坐标定位在两人初遇时被奶油淹没的坐标点。火锅叼着蓝带学院的报名表钻进她怀里，爪印恰好踩在"紧急联系人"栏，墨水晕开的"姜可乐"三个字像团灼烧的晚霞。
整条银杏大道沉入梦境时，程砚的3D打印机吐出枚洋葱细胞模型。他通红的眼眶倒映在亚克力外壳上，激光雕刻刀在细胞壁刻下纳米级字迹：「辣度峰值：左心室第三根毛细血管」。而姜可乐枕边摊开的初中日记里，最新一页粘着从程砚书房偷来的便签，泛黄的纸页上，少年凌厉的字迹刺破时光：「2009.3.14，图书馆第三排，那个往蛋糕里撒辣椒粉的笨蛋，睫毛上有糖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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