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沉默了一瞬。
这短暂的空白，让苏婉晴手心瞬间被冰冷的汗浸透。
紧接着，苏鸿儒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那声音竟带着一种苏婉晴从未在父亲身上听过的……灰败和颤抖的余韵？仿佛被抽掉了半条魂魄。
“婉晴……”苏鸿儒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立刻！马上回家！家族……出事了！天塌下来的大事！”
天塌下来的大事？
苏婉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父亲的声音，她绝不会听错，那不是普通的焦急，那是……大厦将倾的绝望！
她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冰蓝色的连衣裙勾勒出的身体线条在这一刻绷紧得像一把即将折断的弓。她猛地抬头，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及深思的惊惶和无措，看向身边的陈玄。
那个男人……
那个几分钟前刚用一部老掉牙的手机，轻飘飘两句话便让全球顶尖财阀俯首求饶、又随手将足以买下一个小国的资产丢进她口袋的男人……
那个袖口裂开处、隐藏着如同远古凶魔眼睛般诡异古老符文的男人……
此刻，他只是平静地站着，微微侧目，看着外面人行道上一个步履蹒跚、正艰难地推着小三轮卖冰糖葫芦的白发老人。三轮车吱呀作响，老人的背影佝偻在刺目的阳光下，构成一幕格格不入的、俗世烟火气的画面。
陈玄的目光落在那红艳艳裹着糖壳的果子上，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追忆？
他没有看苏婉晴。
那种平静，与苏婉晴此刻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与她父亲电话里传来的灭顶之灾的预兆，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反差。
苏婉晴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好……我知道了，爸。”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几乎听不清。她用力按掉了电话，仿佛指尖还残留着那道袖口撕裂处的、冰冷而神秘的气息。
她深吸一口气，再看向陈玄时，眼中所有的惊惶被一种强行凝聚起来的、近乎于冰封的决绝取代。声音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陈玄！”这声带着寒气的呼唤，在空荡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走！立刻跟我回家！”那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仿佛不是在叫名义上的丈夫，而是在命令一个……不可控的、关乎家族命运的核弹头！
苏婉晴没再多看他一眼，或者说，她不敢再去看他袖口那道细微的、仿佛深渊之眼的裂口。她猛地转身，高跟鞋在冰冷光滑的瓷砖地面上敲出急促而凌乱的“嗒嗒”声，冰蓝色的裙摆在急促的转身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快步冲向旋转玻璃门，毫不犹豫地投入外面灼热刺眼的阳光里。
那里停着那辆宝蓝色的保时捷。车门敞开着，像一个冰冷的避难所入口。
陈玄的目光终于从那远去的冰糖葫芦老人身上收回，轻轻地、几不可闻地拂了一下左手的袖口。
那处细微的撕裂口边缘，流转的古老碎光无声隐没于织物之下，像沉入深海。
他没有去看大厅里那些惊魂未定、如同石化雕像的旁观者——面色惨白、浑身筛糠般颤抖、嘴巴大张如同被雷劈了的林薇薇；那些目瞪口呆、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的窗口工作人员；还有那几对情侣，脸上残留的笑意早己被无边的茫然和恐惧取代。
这些蝼蚁般凡俗目光里的惊惧和探究，于他，连尘埃都算不上。
他只是在众人梦魇般的注视下，迈开了步子。
步伐依旧稳健，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过冰凉的大厅瓷砖地面，走向那扇旋转门，走向那片刺目的阳光，走向等在宝蓝色车门前那个己然心神巨震、引路却犹不自知的身影。
袖口之下，纹路沉寂，深渊敛息。阳光灼热地落在他肩头，却仿佛无法侵入白衣半寸。
临江城的喧嚣在这一刻被他踩在脚下。
远处，那卖冰糖葫芦的小三轮，吱呀一声消失在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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