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敲门声撞破晨雾时,宋昭的指尖还停在门闩上。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闷响——暗桩暗号三长两短,可按察使的急信不该夹着鬼面帕的影子。
那帕子绣的是阴司鬼面,是江湖上"无常门"的标记,上个月才在码头劫过官银。
门开一线,穿堂风卷着字条扑进他掌心。
宋昭垂眸的瞬间,余光瞥见台阶下的青石板上,信使的皂靴沾着星点泥渍——是城南乱葬岗方向的红土。
他喉头微动,玄铁剑在袖中压出一道冷痕:"陈老的信?"
"宋捕头明鉴。"信使抬头,眉骨有道旧疤,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昨夜陈老前辈咳得狠了,让小的带句话——'贪狼星落处,照见旧山河'。"
宋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半月前他在破获私盐案时,曾在芦苇荡里救过坠马的陈老。
老人当时抚着他的剑鞘说:"你这骨相,该见点真东西。"如今这暗号...他捏紧字条,羊皮纸边缘泛着茶渍,是陈老惯用的滇南普洱。
"跟我来。"他反手掩上门,转身时瞥见小梅趴在床沿,发梢还沾着昨晚的药渍。
她睫毛颤了颤,没醒。
宋昭取了案头的铜铃,轻轻放在她手边——这是两人约好的警示,摇三下就往听风楼跑。
信使跟着他穿过两条巷弄,拐进听风楼后巷时,苏檀的绣鞋己碾着青石板迎上来。
她鬓边插着茉莉,香得清淡,手里却握着淬毒的银簪:"宋捕头的客人?"
"陈老的人。"宋昭展开羊皮纸,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上去,模糊的墨痕突然清晰——是幅用朱砂勾边的藏宝图,右上角画着只振翅的玄鸟,和陈老书房里的镇纸纹路一模一样。
苏檀的指尖掠过图上的山脉标记:"江都县北三十里,鹰嘴崖。"她抬眼时眸色清亮,"上个月有猎户说那片林子半夜冒红光,我让人查过,说是磷火。"
"磷火?"小梅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素色裙角沾着草药汁,"磷火多见于坟地,可鹰嘴崖是片野山。"她走近看了眼图,突然倒抽冷气,"这标记...是我师父的!
他当年跟着先皇平乱,画过类似的军用地形图!"
宋昭的指节抵着桌案,指腹蹭过图上的红圈——那是个山洞的轮廓,旁注"戊时三刻,月映双松"。
他想起陈老说过的"贪狼星落处",贪狼是北斗第一星,对应戊时方位...
"我去鹰嘴崖。"他突然站起,玄铁剑撞得剑鞘轻响,"苏檀,你留在听风楼,查无常门最近动向;小梅,带齐伤药。"
"宋昭!"小梅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凉得像浸了井水,"那地方...我师父说过,先皇的秘库都设九宫连环阵,机关能要人命。"
他低头看她,晨光里她眼底浮着血丝——昨晚她守了他半宿,现在眼尾还泛着青。"所以需要你。"他抽出手,将她的药囊系紧,"你懂机关术,我破阵,你解局。"
苏檀突然按住图角:"等。"她从发间取下茉莉,在图上比了比,"鹰嘴崖的双松树,树龄过百,树冠像两把伞。
月映双松时,影子交叠处...该是个翻板。"她抬眼望宋昭,"我让人送了信给老狱卒,他说二十年前有批军饷失踪,路线正好经过鹰嘴崖。"
宋昭的呼吸微滞。
老狱卒是前大理寺的牢头,知道的秘辛比卷宗多十倍。
他握紧藏宝图,羊皮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响:"走。"
出江都县时己近正午。
小梅骑在他身后,抱着药箱的手始终没松。
山道渐陡,她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宋昭,你闻见没?"
他吸了吸鼻子,风里有股焦糊味,像烧过的艾草。
再往前半里,两棵合抱粗的松树横在路中,树干上还冒着青烟——树心被人用火药炸开了。
"月映双松..."宋昭翻身下马,剑指挑开烧焦的树皮,露出里面刻的八卦图,"有人比我们先到。"
小梅蹲下身,指尖沾了沾地上的黑灰:"硝石混了硫磺,是江湖人惯用的火药。"她抬头时脸色发白,"无常门的人,最擅长这个。"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
鹰嘴崖的山洞隐在崖壁褶皱里,洞口爬满葛藤。
宋昭扯断藤蔓,露出块青石板,上面刻着"见龙在田"——是乾卦第一爻。
他按顺时针转了三圈,石板下传来机簧轻响。
"小心。"小梅突然拽住他,指向石板边缘的细沙,"有人动过机关,这里...多了根铜丝。"她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挑开铜丝,"这是绊发索,碰着就会落石。"
山洞里的霉味裹着潮气扑来。
宋昭点燃火折子,照亮洞壁上的箭孔——全被人用泥堵了,只留中间一个。
他举着火折子照向洞顶,果然看见几串铜铃,线己经被割断。
"有人清过机关。"他压低声音,"但没清干净。"脚边的碎石突然滚动,他旋身抱住小梅往旁一躲,头顶的石锥"咔"地砸在两人刚才站的位置,砸出个深坑。
小梅的药箱摔在地上,药材撒了一地。
她捡回银针时,指尖触到块冷硬的东西——是半枚青铜虎符,和先皇的虎贲军印一模一样。
"宋昭!"她举着虎符,声音发颤,"这里...真的是军库!"
洞的最深处,石门上的铜锁泛着幽光。
宋昭用剑鞘敲了敲,听见空洞的回响。
他刚要动手,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都给老子搜!"赵霸的粗嗓门撞进山洞,混着刀鞘磕石头的脆响,"那姓宋的要是敢抢老子的东西,老子把他骨头敲碎了喂狼!"
宋昭瞬间将小梅推进石缝,自己贴在洞壁上。
他能听见赵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手下擦火折子的动静。"头儿,这儿有虎符!"一个喽啰喊。
"蠢货!"赵霸的巴掌抽在人脸上,"那是引信!"他的靴底碾过碎石,"当年老皇帝怕军饷被劫,在每个秘库都设了自毁机关。老子要的不是金子,是...咳咳!"
宋昭眯起眼。
赵霸的咳嗽声带着腥气,像是受了内伤——昨晚他在码头追无常门的人,对方逃进芦苇荡时,好像有道黑影闪过。
"动手!"他低喝一声,玄铁剑破风而出,正砍在喽啰的刀背上。
那喽啰惨叫着栽倒,赵霸旋身拔刀,刀光映着他发红的眼:"宋捕头,你倒是命硬!"
刀风卷着腥气扑来,宋昭侧身避开,剑鞘撞在赵霸手腕上。
这是老狱卒教的"卸力诀",专破江湖野路子。
赵霸闷哼一声,刀掉在地上,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往地上一摔——白色粉末腾起,迷了宋昭的眼。
"小梅!"他大喊。
银针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赵霸的左肩绽开血花。
趁这间隙,宋昭挥剑砍向他的右腿,却在触到皮肉的瞬间顿住——赵霸腿上绑着个铁盒,盒上有根引线,正"嘶嘶"地冒着火星。
"炸...炸药!"小梅的声音带着哭腔。
赵霸捂着肩膀大笑:"老子早说了,这秘库的机关,得用秘库的东西引爆!宋捕头,你不是爱当青天么?老子送你和这些破铜烂铁一起当冥官!"
宋昭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见引线只剩三寸,看见小梅在石缝里发抖,看见洞顶的石屑正扑簌簌往下掉。
他抓住赵霸的衣领,将人往洞外拖,玄铁剑抵住他后心:"说!怎么停?"
"来不及了!"赵霸的笑声变了调,"这炸药连响三响,第一响碎石,第二响...咳咳,第二响...轰——"
第一声爆炸震得洞顶落石如雨。
宋昭抱着小梅滚进石门后的密室,金银财宝在火折子光里泛着冷光。
他刚要找出口,第二声爆炸己经传来,这次更近,石门"砰"地砸在地上,封死了退路。
"第三响..."小梅的声音被震动撕得粉碎。
宋昭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颤抖,像是有只巨手在底下撬动。
他摸到石壁上的凸起,突然想起藏宝图角落的小字——"法天境,破九关"。
洞外传来赵霸的尖叫:"姓宋的!你以为老子真没留后手?这山...这山底下埋了三十车火药!"
第三声爆炸的轰鸣中,宋昭听见头顶传来裂帛似的响。
他死死护住小梅,望着石屑像暴雨般落下,突然看清洞壁上的刻痕——那是幅星图,贪狼星的位置,正对着他们脚边的青石板。
"小梅!"他吼道,"掀石板!"
石板下的地道刚露出半尺,整座山突然发出闷雷似的轰鸣。
宋昭抱着小梅往下跳时,瞥见赵霸的脸在火光中扭曲,而洞顶的裂缝里,有月光漏了进来——正是戊时三刻,月映双松。
地动山摇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这震动...不对,不像是自然塌方。
赵霸说的"后手",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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