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勾起唇又道:“陆大人,这些年你有睡过几个好觉,你看陆苏苏的时候是否会想起她那个从未蒙面的母亲,其实你一直都知道,那么你跟凶手又有何异?”
“这是我的家事。”
陆沉舟面露沉郁,他想到当年温映晚死在自己怀里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五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活在自责中,所以他不愿在陆府多待,有时候下了直宁愿去天云阁听曲。每每看到女儿陆苏苏时,她的眉眼与温映晚有几分相似,更是让他无法面对。
“我对陆大人的家事不感兴趣,但是我对令堂一定不会罢休的,她的秘密我一定会公众于世。”
沈婳正视着陆沉舟,她说这些话自然不是为了毫不相识的温映晚,而是为了夏家和昨天晚上那件事情。她向来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之人,不会因为对方或许跟自己有些交情就会放过,陆沉舟就是个例子,只可惜上次没有成功。
牢房外的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沈婳不自觉地紧紧衣服,她又道:“陆大人不用这般看我,你心里装的那些事情不比我少,但你忘记了一件事情,有时候您越想藏却又藏不住,有些事情是经不住查的,你作为刑部的官员这点难道不懂?”
陆沉舟坐在了沈婳的对面,他没有言语,直到下属拎着茶水进来,他才起身回道:“你打算怎么做?”
“你去找钦天监,告诉他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一定会亲自来吏部大牢。”
沈婳因为穿得单薄,只得用茶水来取暖。陆沉舟见状,吩咐下属将自己办公处的薄被取来,继而对沈婳说道:“新来的钦天监与李融不一样,他可能跟杨敬安有着某种关系,。当然,这是我的猜测。”
“放心,皇帝既然用他,那么就不会在意他是不是杨敬安的什么人,皇帝要的是能够给他带来帮助的钦天监。”
陆沉舟发现沈婳总能够一语道破一件事情的内在,他不由得感叹这样的人如果是朝堂之人该有多可怕。
“陆大人不用这般看我,我对做官不感兴趣。当然,本朝不是大唐,还有女人做官的、”
沈婳笑了笑,端起茶碗喝着。
陆沉舟更是惊叹,他问道:“你是能看透别人心里想什么?”
“如果我能听懂每个人的心里话,那你母亲早就去见你父亲了。”
“你!”陆沉舟被沈婳说的无法反驳,只得吞下这口出不了的气,“你待着,我这就去寻钦天监。”
沈婳露出难得的笑意:“记得回来的时候得给我带些早食。”
陆沉舟无奈地点点头:“好,妖女。”为了躲避沈婳投过来的白眼,他一刻都不敢留在牢房里。
沈婳扬声道:“我这个妖女在刑部大牢你们可要小心了,否则一不高兴把你们的大牢烧了。”
这句话只有陆沉舟听了没当真,可旁人却信以为真,刑部大牢的司狱却当真了,他拦住陆沉舟的去路:“大人,我方才听回来的兄弟说这妖女会招魂。”
陆沉舟叹了口气,拍着司狱的肩膀:“没错,所以让你下面的人不要离她太近,她那间牢房也别上锁,锁对她无用,热茶别断了,她只要不离开大牢,可以在里面随意走动。”
“啊?”
司狱惊叹不已,他在刑部大牢待了十几年,从未见过哪个上官这样对待犯人的。但陆沉舟说完便再没理会司狱,只是一再嘱咐沈婳要什么都给她,只要人不出大牢就行。
沈婳的到来给本就带有阴凄牢狱又增添了几分阴暗,她坐在凳子上一手拖着下巴吗,一边端起茶水悠然地喝着。
司狱偷偷的观察着沈婳的一举一动,而后司狱和几个狱吏凑到一块小声嘀咕着,只是他们不知道沈婳的听力异于常人。
“你们说那妖女真能看见鬼?”
司狱问道。
其中一个狱吏点头回道:“能,听说她是鬼市的,专门给人解决鬼怪的事情。”
“对对对,而且我还听说她还能跟那些东西说话,还能控制他们。”
你说咱们这里一到晚上就阴冷阴冷的,会不会也有那些东西?
“有。”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忽略了已经走到他们身旁的沈婳。
“有?”
司狱回头看向方才说的地方,只见沈婳双手抱臂冷着脸站在他们身旁。
“啊啊啊......”
几个年轻一点的狱吏纷纷抱团往后退了几步。
“就你们这胆子也能在刑部干活儿?”
司狱回道:“那个......沈大夫是吧?”
沈婳摇头道:“你方才还叫我妖女,这会儿怎地改口,妖女也挺有意思的。”
“口无遮拦,都有得罪,您要不还是回自己牢房?”
司狱跟沈婳说话的时候完全不敢正视。
“牢房太小了,我想出来透透气,顺便帮你们解决一下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
司狱不解道。
沈婳目光扫过所有人:“方才你们不是说不知何缘故此地常年阴冷吗?”
众人虽然有些怕沈婳,但是人的好奇心一旦被激起就会很快忘记恐惧。
司狱忐忑道:“你的意思是真有?”
“有,很多,很多。”
沈婳故意将声音拉长,然后偏过头看向狱吏们的身后。几个狱吏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慢慢挪动步子,躲开沈婳的视线。
“几日前这里是不是有个女人在牢里上吊自杀了?”
司狱忙点头,几个狱吏也跟着点头。
沈婳慢悠悠地坐到桌旁:“她肚子里是不是还有东西?”
司狱激动的凑到跟前回道:“没错,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凉透了,眼睛也是睁着的。”
是啊,现在执夜的人经过那间牢房时都心惊胆颤的,根本不敢多停留。
沈婳问道:“哪间?”
狱吏指着大牢深处道:“里面是专门关押女囚犯的地方,跟这里隔了一道门,白日里这道门才会打开。”
沈婳循着狱吏指的方向看过去,继而起身道:“如果我能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如何?”
“真的吗?”
接过狱吏齐声问道。
沈婳点头:“自然,只不过我不能白做。””
“陆大人说了你不能说去。”
“不出去。”
一个狱吏轻声道:“我知道你做事都要收银钱,可是我们每月就那么点月银,根本没多余的给你。”
沈婳叹了口气道:“这次不收钱,只需要你们跟我讲讲上一任的左侍郎。”
司狱问道:“你打听陆侍郎做什么,他都死了一年多了。”
沈婳给了一记警告的眼神,“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在刑部待了十几年,从未见过他对谁红过脸,他为人谦和,待我们这些下属也很好,还经常给我们买酒喝。”
“所以就是个老好人?”
司狱点点头:“差不多。”
沈婳又问陆重的死因,但司狱的回答依旧是突发恶疾,但根据她对一个人的了解,不可能突发疾病,而且是毫无征兆的发生。
“他可有其他病症?”
司狱摇头:“没有,就在他死的前几日还来过大牢。”
沈婳问司狱陆重来大牢做什么,司狱说他就是例行公事。
“陆侍郎当时跟一个关进来的商人聊了几句,后来那个商人......”
对了,那个米商就是前不久在这上吊死的那个女人的丈夫。
江广和?
司狱和几个狱吏纷纷点头。
沈婳觉得奇怪,但凡被关进刑部大牢的一般都是犯了事的,而且不是小事,江广和竟然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怕是陆重的缘故,于是她又问司狱江广和是因为何事被抓进大牢的。
“我记得好像是他们米商铺子里死了人,然后江广和是唯一在场的人,他作为嫌犯被抓了进来,后来经查实,那人是自杀,没过几日就放了回去。”
死的那人是谁?
你这么问我想起来了。
司狱像是发现了什么,他低声说道:“死的那人好像就是江府管家的亲弟弟。”
沈婳顿时想到了那句“义不经商”的话,随即嗤笑一声:“好个因果轮回。”
但令她感兴趣的是陆重跟江广和谈话的内容,她又问:“他们说了什么?”
司狱有些为难,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沈婳看出他是知道一些的,于是她笑着说道:“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去鬼市,不收你银钱。”
“真的?”
司狱再次确认。
沈婳点了点头。
“我当时离得远听不太清楚,但能听出他们在说案子,后来扯到什么玉佩,还有说到扬州,具体的记不清了。”
沈婳大概猜到江广和为何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正是这一次的谈话让陆重不得不与江广和合作,否则陆沉舟母亲的娘家的真实身份就要被世人知晓,那么陆家也会跟着被问罪。
“说到扬州,陆大人的外祖父曾是扬州有名的盐商,只不过听说几年前突然死于家中,你说他们陆家怎么就都死的这么突然?”
“扬州,盐商。”沈婳恍然大悟,她与史太白相识的那一次便是杀一个扬州的盐商。
众人见沈婳突然沉下脸,互相看着对方但又不敢直接询问,直到沈婳从思虑中缓过神来。她慢慢地起身,来回踱步。
过了片刻,沈婳终于开口道:“带我去那间牢房。”
司狱忙上前应声,走在沈婳的前面为她引路。
陆沉舟带着几个下属赶到钦天监时被告知杨监正今日不来上直,而会直接去鸡鸣寺。陆沉舟停在路边思来想去他应不应该去鸡鸣寺,如果见过老和尚他又该说什么。这时天已经微亮,几个人在街边找了个早食铺子里坐下,陆沉舟看着蒸笼里的烟雾陷入沉思。
“大人,大人......”
几个下属接二连三的打着哈欠,他们见陆沉舟这些日子不分白昼,基本没怎么休息,脸上的疲态已经不能用累来形容。
陆沉舟被下属递过来的筷子惊醒,他已经累到坐着都能睡着的地步。
“大人,要不你先回刑部,我们几个去鸡鸣寺请杨监正。”
陆沉舟的下属之所以这般替他着想,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陆沉舟平时出手大方,经常请他吃酒吃饭,为人也比较随性,不会向其他大人一样,凡是都要讲规矩。
陆沉舟想了想还是应了下属的建议,他嘱咐道:“到了那边只需要在门口等通报,不能进去。”
几个下属纷纷点头应声:“放心,大人,让我们进去都不进去。”
陆沉舟笑着说道:“赶紧吃,牢里那位脾气不太好,指不定这会让司狱几个已经焦头烂额了。”
下属们没等陆沉舟说完每人拿走两三个包子,迅速离开早食铺子。
陆沉舟苦笑道:“快去快回。”
正当他低头喝粥时,一个老熟人坐在了陆沉舟的对面。
“老头子我可否讨口粥喝一喝?”
“史太白,你消失几日去了何处?”陆沉舟抬示意让老板盛一碗粥上来。
“我一个老头子能去哪,自然是挣酒钱咯!”
史太白因为前天跟南宫娇四个人交手的缘故,受了点皮外伤,陆沉舟看到后便问:“老头,你脸上的伤哪来的?”
“跟人打架。”
陆沉舟干笑道:“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跟人打架,怕是输了吧?”
“输?我打架还从来没输过。”
史太白咬了一口肉包满意地说道。
陆沉舟说道:“我好奇你谁会跟你一个老头打架呢?”
“前日我走的好好的,突然碰到四个江湖杀手,他们正在跟一个女娃娃交手,我看不过去就帮了个忙。说来也巧,那个女娃娃就是你前些日子打听的那个沈婳,老头子我本来不想参与江湖人之间的恩怨,可是我偷听到那四个杀手竟然是别人花重金收买来杀沈婳的,而且听他们说话的内容,要杀沈婳的好像就是南京城里的哪位贵人。”
史太白不经意将自己碰到的事情说与陆沉舟,这听起来确实是巧合,可陆沉舟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史太白,你跟沈婳原本就认识对吧?”
史太白瞥了眼陆沉舟,呵呵道:“认识啊,半年前就认识了。”
“半年前?”
“半年前她在鬼市帮我过这个糟老头付过酒钱,那我也得报个恩,所以前日我就出手帮了她一下而已。”
陆沉舟追问道:“那日在鬼市你俩为何装作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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