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主事也是要查阅那些人的档案?”
陆沉舟回道:“不是,我要查十几年前在钦天监任职的杨敬安。”
宋主事在吏部任职不过几载并未听过这个人,他忙问身旁办公的较为年长的同仁。
“杨敬安是谁啊?”
被问的同仁脸色顿时有些恍惚和不安,他看了眼陆沉舟又低下头不语。
陆沉舟察觉到异样,但却未立刻追问,只道:“宋主事,你带我过去即可,东西我自己找。”
宋主事认为十几年的东西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索性他也应了,反正只要不让他陪着就行,毕竟他手头的事情做不完就不能准时下直。
吏部的文书库将六部三司以及两京一十三省进行分类,钦天监和礼部的人员档案放在一处,但架上的档案都是五年内现任官员的档案,十几年前的就只能到一堆没有分类的档案里找。看着堆成山的册子,陆沉舟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今晚都可能回不去。
宋主事指着一堆册子言道:“没办法,这每年人员调动大,人员档案也要不断地更新,但好在这些都还在。”
陆沉舟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是愁得很。
“陆主事你要是今天找不完,明天还可以再来,用油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里面的东西不能出一点岔子。”
宋主事嘱咐完出门后又对守库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大致是让他们看着点,不要出问题。
陆沉舟发现这些册子虽说是打乱的,但每本册子的封面颜色却是不一样的,十年前用的册子会按照不同部门来进行颜色分类,这样吏部在分工时可以很快的分到各主事手上,这样办事的效率也会更高。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鸡鸣寺白日会有香客们在前殿上香祈祷,后院则平静如常。院门前的轿撵旁站着几个皇帝专属的贴身侍卫,在鸡鸣寺内外不时也会有一些便衣的锦衣卫在隐秘处探出脑袋查看时候四周的情况。
后殿门外站着一个手拿拂尘的老太监正打着盹,殿内坐着两个人。老和尚坐在蒲团上煮水烧茶,坐在对面穿着棉麻衣,将手揣在袖子里的人正低头看着茶几上的书,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穿锦衣的十四五岁的少年。
“老和尚,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老和尚笑了笑,“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哪有不老的道理?”
朱棣点头道:“这倒也是啊,前两日低头一算,我已经快六十了。”
老和尚依旧笑着点了点头。
“最近杨士奇整天在我耳根下唠叨没有钱打仗,你说我该如何?”
“那就歇一歇,等有了再打,不要老想着一下子做很多事情,有些事情就留给他们去做。”
老和尚说着瞅了眼朱棣身后的少年。
“近两年我只要晚上一闭眼就看到十几年前我们从北边来南京的经历,过得真快啊,那会儿他还是个小娃娃。”
朱棣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
“你二叔三叔待会儿过来,去外面接一下。”
少年躬身退下。
两人看着少年退去的身影,眼中既有羡慕又有慈爱。
朱棣感叹道:“年轻真好啊,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徐达大将军站在战场上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把他们的事情都做了,那他们做什么?”
老和尚将茶递到朱棣面前。
朱棣合上书,端起茶喝了一口,眉头微蹙:“最近那些人又开始搞动作了,锦衣卫如果再不出手我的颜面就要保不住了,先前想陪着他们玩玩,探探他们的底细,如今看来还真小看他们了。”
“想好了?”
朱棣目光如炬,“本来我想给他们改过的机会,可他们却都太执拗,我不好吗?朱允炆那小子当年做的事情,有哪一样能拿出来说的?”
老和尚叹息一声:“那就办吧,有些事情确实需要有个结果!”
早在院外等候的少年无聊的坐在台阶上数着地上的蚂蚁,方才朱棣的话他听了进去,如今他已经十五岁,爷爷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可以上马杀敌,而他却只能在宫里和太子府走动,从小爷爷去哪都带着他,唯独打仗他只能被留在南京,这使得他生出一个念头,明年打仗他一定要跟着去。
“大侄子,你在等我吗?”
汉王爷和赵王爷像是约好了,同时出现在鸡鸣寺的院门外,老远就看到朱瞻基坐在台阶上发呆。
朱瞻基忙起身拱手道:“二叔,三叔。”
“皇上来我们做什么?”
汉王爷重重的拍了一下朱瞻基的肩膀。
朱瞻基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两位叔叔进去就知道了。”
“哟,长大了,有心眼儿了,都跟叔叔们不亲近了。”
赵王爷在旁调侃道。
“汉王爷,赵王爷。”
这时朱棣身边走出来催促,哥俩也没再打趣朱瞻基。
两人刚踏进院门便看到朱棣叉腰站在台阶上。
“皇上。”
汉王爷和赵王爷同时开口。
“你们在门口墨迹什么?”
朱棣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又看了眼站在院门口的朱瞻基。
“回皇上,跟大侄子唠了几句。”
汉王爷拱手回道。
“老二,你什么时候跟大理寺走得那么近了?”
汉王爷咽了咽嗓子,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朱棣的问话,只见朱棣继续问道:“老三,我把锦衣卫交给你,你管什么德行,人死了都不知道?”
赵王爷朱高燧打小就善于观察,特别是对自己这个做皇帝的爹,他见皇帝直呼自己在朱家的排行,便只是上前躬身回话。
“爹,那些人死无全尸,根本找不到踪迹。”
朱棣下了两个台阶,抚了抚胡须。
“锦衣卫里进了外人当然找不到踪迹。”
是,儿子回去就查。
“老二,你从云南回来后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
汉王爷朱高煦明白这是他老子在点自己,这是在暗示他要为明年春闱之后的出征出钱。
“爹,这打仗是国家大事,这钱不是应该由......”
朱棣笑着下了台阶,走到两人跟前。
“老二啊,你打小就聪明,怎会不知道杨志奇那些人把国库的银子看得比他们的还重要,天天跟我哭穷,现在还差十万两银子,咱爷四个得自己想办法。”
十万两对两个王爷来说确实不算多,汉王爷一个人都能拿出来,可他又怎会错过笑话太子的时刻,于是他给赵王爷递了个眼神。
“爹,那咱自己出呗,您的那份就由二哥出。”
“好,还是老三明事理。”
“这要出也是太子爷出啊,还轮不到我吧!”
朱棣不语,只是甩了一个白眼给汉王爷。皇帝说出口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汉王爷也不好再反驳,只是在心里给赵王爷记下了。
“最近南京城许是雨下得多了,地里的虫子都冒出来了,你们得赶紧收拾干净。还有,北镇抚司的诏狱最近是不是太空了?”
朱棣虽没有明说,但听得人都能明白其意。
“滚吧!“
说完他便让两个儿子退下。
出了院门汉王爷就在赵王爷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老三,你什么意思?”
赵王爷非但不生气,反而呲着牙笑道:“二哥,老爷子没说我替他说了,咱爹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会出那两万五千两的银子?”
“合着好人你做了,在老爷子面前显摆了。”
汉王爷叉着腰拽着拳头,要不是这周边还有锦衣卫盯着,他早想给朱高燧一巴掌,这个事情是他从小干到大的,就连当今太子爷小时候也没少挨他的揍。
两人加上太子爷都是从仁孝皇后的肚子里出来的,可三个人却各有不同,太子朱高炽是朱棣和徐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太祖爷在时便很喜欢这个孙子;老二朱高煦跟太子截然不同,从性格到喜爱都与朱棣最像;老三朱高燧最小,对他来说两个哥哥谁当太子都没所谓,他都是个要出去的藩王,他看似什么都不争,什么都听朱棣的,但往往就是这种人才是最有所图的。
“走走走,我请你到府上吃酒。”
赵王爷拉着汉王爷就往自己的马车上,然后小声道:“二哥,你的机会来了。”
“你方才什么意思?”
马车走了一段路后汉王爷终于开口。
赵王爷低声回道:“爹刚才说的那个意思就是要告诉咱哥俩可以动手了。”
“动谁?”
汉王也虽也明白方才朱棣说的那些人,但具体指谁却没有直说,他也知道老三一直在给朱棣做事,所以一定是知道消息。
赵王爷凑到汉王爷跟前,“二哥,你说六部那些老东西有多少还存二心?”
“二心倒是不清楚,但是按照咱爹的为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屎盆子往咱家扣呢!”
“那你说该从谁开始?”
汉王爷眼底生出狠厉:“明年不是春闱了吗?礼部已经不用担心,都有我们的人,那么剩下的......”
赵王爷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他倒是好办,难的是兵部那位,他可是跟着咱爹从北打到南边的,而且他当年应了这事,我一直不明白,老爷到底知不知道。”
“他得留着,明年打仗有的是机会弄他。。”
两兄弟一拍即合。
“方才老爷子提醒你锦衣卫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放心,我自有办法,北镇抚司的眼睛不是瞎的,之前只是想陪他们玩玩,他们还真以为锦衣卫是吃干饭的,死了的那几个都是扔出去的鱼饵,要想让对方自己现身,必须要付出一些。”
“要说谁的心眼多,恐怕没人比得过你。”
汉王爷指着赵王爷的鼻子道。
“二哥,作为亲兄弟我还是提醒你,凡事要当心。”
赵王爷似笑非笑地说着,话看似关心的话,可要是真的听了就不会觉得这是句关心兄长的话。
“那咱明天去太子府将爹的提议告诉他,让他赶紧筹钱。”
“就他那铁公鸡,估摸着又要变卖宫里的旧东西了。”
赵王爷叹了口气笑道。
刚离开太子府的温伦被身后的金忠叫住。
“温大人,你我许久没有喝一杯了?”
“老地方。”
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天云阁的嬷嬷看到两个大人物,瞬间笑开了花。
“两位大人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里边请,里边请。”
金忠和温伦脚前脚后踏入天云阁的门。
“嬷嬷,最近有什么新鲜的曲子弹来听听?”
天云阁隶属礼部,在这里的人大都是朝廷官员,或是朝廷官员请的客人。这里的姑娘除了样貌好,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乐器又或是舞蹈。
“两位大人,近日我们这收了一个姑娘,她不仅回弹琵琶,而且还会舞剑。”
“哦?”
武将出身的金忠顿时来了兴趣。
温伦没所谓,只好点头笑笑。
或许是教坊司很长时间没来这么大的官,嬷嬷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听到两位尚书大人应了自己的提议,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嬷嬷走后,两人相视一眼。
说来这两人还是亲戚,金忠的夫人和温伦的第一个妻子是亲姐妹,这层关系让很多人都知道,但不知道的是自从温伦的第一个妻子病逝后就再没多少往来,而且朝廷有规定,不允许朝中官员私下往来,否则视为朋党。但教坊司不同,这里是礼部的地方,所以来听听曲子还是被允许的,至于门外有没有耳朵就要看谈话人的警惕心了。
两人都没有出声,但手却没闲着。
温伦在用手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着:“故人回来了。”
“谁?”
金忠的声音极低。
温伦将之前的字擦去,又写道:“夏。”
金忠还是不相信,于是又道:“不可能啊,当年我看着大火慢慢熄灭,渣都不剩。”
“女儿。”
温伦又写下二字。
金忠看着温伦写下的两个字恍然大悟,于是他也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道:“一个人又怎能翻天?”
温伦写道:“杀手组织和建文党。”
金忠眉头微拧:“皇陵那个案子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我们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将他们引出来。”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di0hig-4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