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空间里的空气像浸了铁锈的湿布，压得人鼻腔发疼。
林薇的指尖抵在背包带扣上，能清晰摸到里面微型定位器的棱角——那是她今早趁陈老整理工具时，悄悄粘在地图残片背面的。
此刻屏障上的金色纹路正随着众人的靠近泛起涟漪，像有生命的血管在皮肤下跳动。
"退后。"她突然出声，声线比预想中更冷。
苏雪刚要开口，被她用余光扫了个正着，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陈老扶了扶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屏障和水晶球之间来回移动，枯瘦的手指无意识着考古铲的木柄——那是他三十年来下斗必备的习惯动作。
阿丙缩在墙角，喉结动了动，之前被电击枪震麻的手腕还在发抖，却硬是把涌到嘴边的"我要走"咽了回去——林薇刚才松他衣领时，指腹压在他腕间的力道，让他想起老家村口看鱼塘的老黄狗，明明没咬，却让人不敢造次。
水晶球突然发出蜂鸣，比之前更尖锐的系统提示音首接刺进林薇太阳穴。
基因解析界面在视网膜上展开，金色纹路与她血液里的隐性基因链正以0.3秒的频率同步闪烁，像两组精密咬合的齿轮。
而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白发人影，后颈的银色芯片突然爆亮，冷光刺得陈老眯起眼："这光...和实验室主脑核心的光谱数据吻合。"
话音未落，人影缓缓转过半张脸。
没有五官。
那张脸像被揉皱的羊皮纸，所有轮廓都模糊成一片雾白，唯有无底深渊般的眼窝里，浮着两点暗红的光。
众人同时后退半步，学姐的背包带勾住了石笋，"哗啦"一声掉出半盒能量棒——那是她今早塞给林薇当早饭的，此刻滚到屏障前，被无形的力场弹回来，撞在阿丙脚边。
"擅闯者。"
声音像两块石板相互摩擦，从西面八方涌来。
林薇的后颈泛起凉意——这不是人声，更像某种机械共振产生的声波。
白发人影抬起的右手垂落，指尖点向地面，三团幽蓝火焰从石缝里腾起，在众人面前组成三角形。
"通过三重试炼，方得见真。"火焰里浮现出扭曲的文字，每个字符都在融化又重组，"失败者，永困于此。"
陈老的考古铲"当"地砸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林薇注意到他后颈冒出的冷汗，顺着花白的头发滴进衣领——这个见过二十七个古代墓室的老教授，此刻手指抖得连铲柄都握不稳。
苏雪攥住林薇的手腕，掌心全是汗，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小薇，这是守护者？"
"是。"林薇盯着火焰中的文字，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遗迹核心代码，是否启动基因解析？】她压下想点头的冲动——上回在末日世界强行解析，导致系统宕机了十七分钟。
此刻更重要的，是观察阿丙的反应。
那小偷正盯着火焰，喉结动了又动，像是想说什么，又被陈老之前顶在他后颈的枪口吓住了。
第一团火焰突然膨胀，吞噬了半面岩壁。
等众人再睁眼时，周围的景象变了——是实验室的走廊，白墙蓝地垫，转角处的自动贩卖机正"叮咚"弹出一罐可乐。
林薇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胃里突然泛起酸意——三天前她就是在这里，目睹助理小周被主脑控制，举着手术刀朝她心脏刺来。
"这是记忆迷宫。"陈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林薇没回头。
她知道这是幻象——陈老有严重的鼻炎，不可能闻不到消毒水味还能这么镇定。
果然，当她转身时，"陈老"的脸正在融化，变成小周的模样，手术刀上的血珠滴在蓝地垫上，绽开的却是黑色的花。
系统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思维宫殿的轮廓。
林薇闭了闭眼，想象自己走进那间全是橡木书架的房间，第三排第二层，《犯罪心理学：记忆伪造特征》的书脊正在发光。
她睁开眼，首视"小周"的眼睛——真正的小周左眼角有颗泪痣，而这个幻象的泪痣长在右脸。
"够了。"她抬手按在幻象胸口。
白墙瞬间碎裂，他们回到了圆形空间，第一团火焰己经熄灭。
白发人影的眼窝红光闪了闪："第二重，道德抉择。"
第二团火焰里浮出三幅画面：苏雪被困在即将坍塌的石洞里，陈老在基因池边被变异生物缠住脚踝，阿丙挂在悬崖边，手指正从岩缝里滑落。
火焰中的文字扭曲着："只能救一个。"
苏雪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松开林薇的手，想去碰那团火焰，又触电般缩回来。
陈老弯腰捡起考古铲，铲头却在发抖——他想起上个月在滇南古墓，为救学生摔断的肋骨。
阿丙蹲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脸，喉结动了动，终于小声说："救...救陈教授吧，我这种人..."
"为什么要选？"林薇的声音盖过了他的话。
她向前一步，离屏障只剩半米，"这个问题的前提，是假设我们无法同时拯救所有人。
但现实中，真正的危机从不会给你这种单选题——它只会逼你在混乱中找到第三条路。"她指了指火焰里的画面，"石洞坍塌前可以用考古铲支撑，基因池边有我藏的麻醉剂，悬崖下五米有棵歪脖子树。
你设置这个试炼，是因为当年的实验者也困在这种非此即彼的思维里吗？"
白发人影的右手微微颤抖。
第二团火焰"轰"地熄灭，比第一重更快。
第三团火焰升起来时，阿丙突然站了起来。
他拍掉裤腿的土，走到林薇身边，声音还有点发颤："第三重...是不是要一起动手？"
火焰里浮现出机关图：水晶球周围有十二个凹槽，需要同时插入十二块碎片。
陈老推了推眼镜，突然惊呼："这是我在古籍里见过的'星枢阵'！
需要力量、速度、精准度的配合..."他的话被阿丙打断。
小偷挠了挠头，指了指最高处的凹槽："那个位置，你们够不着吧？
我爬过十二层楼的外墙，三分钟能来回。"
林薇把背包里的碎片分发给众人。
学姐攥着碎片的手终于稳了，她冲阿丙笑了笑："我负责递工具，你需要什么？"陈老拍了拍阿丙的肩，这是他被抓住后第一次主动触碰这个小偷："注意凹槽的角度，逆时针转十五度才能卡紧。"
当第十二块碎片插入的瞬间，屏障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水晶球的幽蓝光芒突然变得柔和，白发人影的轮廓开始消散，眼窝里的红光却更亮了："超智体计划，本为突破人类极限。"他的声音不再刺耳，甚至带了点沙哑，"但我们错把基因强化当终点，忘了人心才是最精密的仪器。"
林薇的系统疯狂震动，视网膜上的基因链突然连成完整的环。
她摸向自己后颈，那里有块淡粉色的胎记——从小到大，妈妈都说那是她出生时被护士抱错留下的印记。
此刻，那块皮肤下传来微微的灼热，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你是实验的延续。"人影的声音越来越轻，"但这次，由你决定方向。"
最后一丝红光消失时，水晶球表面浮现出一道门。
门后传来若有若无的蜂鸣，像极了实验室主脑启动时的声音。
苏雪捡起掉在地上的能量棒，塞给还在发愣的阿丙。
陈老擦了擦考古铲，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门——三十七年考古生涯，他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历史。
林薇摸了摸后颈的胎记，又看了看阿丙。
小偷正低头剥能量棒的包装纸，动作笨拙得像个孩子。
远处传来岩石崩裂的闷响，比之前更近了。
"进去。"她抓起背包，率先走向那道门，"院长的人，应该快到了。"
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时，水晶球里突然闪过一道银光——是人影后颈的芯片，此刻正嵌在门内的墙壁上，与林薇后颈的灼热感形成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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